谢婵心里叹气，她只提宫规，就是不想让悦妃往殷霁身上联想，对她恨上加恨，可没想到她还是扯了上去。
她更低地垂下了头：奴婢并无此意。
萧宝宝抬脚走近，云霞似的裙摆散落在谢婵眼前。
我当初就说，你不是良人，他非不听，一意孤行要和你订下婚约，结果呢？你搭上了齐王就不要他了，害他成了世家里的笑柄，这也就算了，你还要把他害成那副样子……
她毫无预兆的一巴掌打下来，谢婵猝不及防歪倒在地，嘴里漫上来一股腥甜。
秀秀被吓了一跳，小声喊了句姑姑，却不敢上前去扶人。
那一巴掌悦妃用足了力气，谢婵只觉耳朵嗡鸣不已，隔了好几个呼吸才回神，自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却是刚站稳，巴掌便又兜着风打了下来，可这次，巴掌竟然落空了。
悦妃娘娘，谢婵抬眼，虽然刚才挨了一巴掌，身份也被人稳稳压着，她身上却不见丝毫卑怯，奴婢好歹是乾元宫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萧宝宝杏眼圆睁：又拿霁哥哥来压我？
她气急：沉光，压住她，我今天要打烂她的嘴！
沉光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宫人上前。
谢婵心口一沉，悦妃毕竟是主子，不管不顾的闹腾就算事后会被教训，眼下却没人拦得住，她简直是避无可避。
眼看着人乌压压围上来，就要将她压住，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忽然炸响在众人耳边。
宫人都是一愣，纷纷循声看过去，就瞧见殷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正站在廊下，嘴角含笑目光淡淡地看着他们。
怎么不闹了？朕惊扰你们了？
宫人们呼啦啦跪了一地，谢婵也松开了萧宝宝的手，目光不自觉落在了殷霁身上。
他来了。
她松了口气，屈膝行礼：皇上。
萧宝宝面露喜色，快步走到殷霁身边：霁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殷霁纵容的由着她抱住了自己的胳膊，一开口虽然是教训的话，语气却十分轻缓：这是宫里，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不许胡闹。
萧宝宝一吐舌头：好嘛好嘛，皇上。
她后退一步，煞有介事的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可这礼却只行到一半就被殷霁抓着胳膊拉了起来：在朕面前，不必多礼。
萧宝宝高兴起来，却不过一瞬，脸就拉了下去，扭开头不肯再理会殷霁。
殷霁失笑，好声好气哄她：这又是怎么了？
萧宝宝看了一眼谢婵：还不是你的人，当众给我没脸。
哦？
殷霁脸上浅淡的笑慢慢散了，目光落在了谢婵身上，自她肿胀的脸颊上一闪而过，眼神微微一凝，却又一次笑了起来：她怎么得罪你了？
萧宝宝大约也是心虚，哼哼唧唧不肯开口。
皇帝便看向谢婵：你说。
谢婵没有抬头，声音清晰平稳：娘娘初入宫，大约不知道乾元宫中人不必跪拜后妃，故而见奴婢只行屈膝礼，便生气了。
殷霁看向萧宝宝：是这样吗？
萧宝宝当年亲眼瞧见他如何爱护谢婵，唯恐他为此生气，再次抱住了他的胳膊：她如今不过是个宫婢，我让她跪一跪有什么不可以？
四下寂静，殷霁迟迟没开口。
萧宝宝的心不自觉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却不等看见人，耳边就响起一声轻笑：这点小事也值得生气？
他目光一扫谢婵：你想让她跪，让她跪就是。
谢婵一僵，刚才挨了巴掌的脸忽然热辣辣的疼起来，疼得她一时竟没能做出反应。
殷霁的声音却在这短短的沉默里冷了下去：怎么，你连朕的话都不听？
谢婵陡然回神，指尖不自觉地抠了抠掌心，这才垂下头提起裙摆跪了下去：不敢，奴婢……拜见悦妃娘娘。
萧宝宝眼底得意一闪而过，却仍旧噘着嘴：我还是没消气怎么办？
殷霁宠溺地摸摸她的头：那你想如何？
萧宝宝斜昵着他：我要如何便如何？你舍得？
似乎是被这句话逗笑了，殷霁扯了下嘴角，满眼嘲讽：区区一个宫婢，朕有何舍不得？
那你昨天晚上怎么放着我不宣召，却传了她侍寝？
萧宝宝倒是无所顾忌，当着满院子宫人的面就将这种话说了出来，殷霁却并未怪罪，只是无可奈何似的笑了：你呀你，朕昨日不过是饮了酒，怕失了力道弄伤你，才拉了她来凑数。
他戳戳萧宝宝额头：一个床榻上的玩意儿，这也值得你生气？
萧宝宝被她戳的缩了下脖子，睁着圆溜溜的杏眼看他：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我不生气了，萧宝宝破涕为笑，至于她……
她端着下巴看了一眼谢婵：就让她在这里跪着反省吧，让她记住自己的身份。
殷霁仍旧十分纵容：好，你高兴就好。
他看向谢婵，脸上的神情瞬间冷了下去：悦妃的话，你可听见了？
谢婵慢慢直起身体，指尖紧紧绞着袖子：敢问悦妃娘娘，宫规三百，奴婢犯了哪一条，要受这般惩处？
萧宝宝被问住，她欺负谢婵不过是仗着两人身份有别，真说起来错，确实没有。
她小声喊了句皇上，想要就此作罢，毕竟她也不想当着心上人的面咄咄逼人。
殷霁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径直自她身边走了过去。
他屈膝蹲下来，抵着谢婵的下巴逼她抬头：既然知道自己是奴婢，那就该明白一件事，主子想罚你就罚你，不需要理由。
谢婵双手骤然攥紧，眼底涌出鲜明的愤怒：皇上是想罚奴婢，还是想拿奴婢做筏子来替悦妃立威？
殷霁微微一默，随即笑开来：有什么区别？从新妃入宫那天起，你不是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吗？
看出他在故意为难，谢婵抿紧了嘴唇再不肯开口。
粗糙的指腹自她受伤的嘴角抚过，殷霁语气轻缓低沉：委屈了？
他似是觉得十分可笑一般，嗤笑出声：那你猜猜，当年朕站在你谢家门外，一等几个月的时候，委屈不委屈？
一句话直戳心口，谢婵动了动嘴唇，又想解释了。
殷霁却在此时站了起来，声音冷酷又嘲弄：这种日子以后多的是，忍得了就忍，忍不了……你身侧有柱子，御花园有池子，可以自己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