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雨安静的不正常,只有我们主动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才会简单的回应一句。
饭后,郑伯母和我在餐厅收拾桌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雨是个坚强的孩子。
”郑伯母一边洗碗一边流露出无限憧憬的模样。
回到D大,“食锦”彻底消失了。
大二上学期的返校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我回到学校之前已经有很多同学提前回来了,在座的各位大多当时还是学生组织的干事,所以会早些回来迎接新入学的大一新生。
另外一种提早回来的同学就像李牧,挂了科,要回学校补考,李牧在这学期不仅要参加补考,还要把曾经没能在补考中通过的科目重修,与大一新生一起上课。
第一天上课我便见到了李牧,李牧虽然很少上课,但是每学期的第一堂课他都会出现。
李牧悄声坐在最后一排,我假装没有看见他。
那堂课我没有认真听课,我在琢磨与李牧有关的事情,我把假期该做的事情放到开学来做了。
各位,也许在课堂上见我在翻书记笔记,实际上我的脑子里在想着到底应该如何毁掉李牧。
我的目的很明确,上学期我已经知道李牧把我当成渴望占有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的人,那么这学期我就应该在此基础上找到新的道路。
我坐在座位上回忆起上学期发生的事,可是却对新学期的处境我并不了解,我感到了一种无力,已经知道了方向却不知道如何走下去。
我知道李牧在意什么,我也知道李牧对我的态度,可是我却还是感到困顿。
我已经看到了门,却不知道钥匙放在哪。
刚开学的那几天,新生在军训,课间我站在走廊的窗户旁边望着站在操场上军训的新生,心想去年这个时候我大概正是这幅摸样吧。
朴书主动联系了大伙儿,说在迎新晚会之前想跟大家聚聚,日子定在九月五日。
那正好是一个周末。
我发现自己竟然不再像上学期那样期待与李牧的接触了,在没有想到如何进行下一步的时候我不想见他。
我又开始关注校园社区网络了,互相关注的几个同学正在上传假期旅游的照片,我去他们的相册称赞了几句,很快得到了回复。
我和夜小雨在彼此的个人主页互动过几次,我们俩算不上熟悉,只是互相认识罢了。
夜小雨的主页上有几个上传了照片的相册,照片拍的很漂亮。
她的日志也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因为我能感觉到那些文字并非她的真实情绪,也并非真的有感而发。
夜小雨与其他人的互动更是如此,表面上看她很热情积极,实际上也就是积极的敷衍。
没有人了解这个女人,没有人知道她百无聊赖的过着敷衍的生活。
九月五日,朴书带着大伙儿在饭店吃喝玩乐,我实在对这种无聊的事情打不起精神来,我勉强应对其他人。
李牧那天晚上很兴奋,看上去并不为补考重修的事情担心。
夏夙瑶好意提醒李牧,可是李牧对补考重修是依旧丝毫不在意,频频与大家碰杯喝酒。
那天晚上我没有喝酒,我没有那个兴致。
我安静的看着其他人,我能感觉到李牧会时不时的看我眼睛,眼睛里充满着欣慰的神情。
就好像只要我与他同席而坐他就很满足了。
赵信和张怡依然甜蜜,如果不是有人跟他们俩说话,他们俩会无视别人的存在而沉浸在二人世界当中。
朴书又毫不意外的提议一起去唱歌,其他人对这此竟然也非常赞同,并报以极高的热情。
我假装对此不厌倦。
就在大家准备好离开饭店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也因为这个电话我离开了饭店直奔学校。
只丢下他们对我匆忙的离开感到莫名其妙。
电话是郑伯父打来的——“郑雨今天上午自杀了。
”我在第二天一早乘坐首班车回到A市,在车上我已经知道了为什么回到D大开始我怎么也无法集中精力在李牧的身上,因为我的潜意识里还是很担心郑雨。
也许是不愿面对郑雨已经死去的事实,回到A市的路上我竟然没有感到任何的悲伤。
我很希望来到郑家的时候开门的是郑雨。
我直奔郑家,郑伯母已经悲痛的无法言喻。
郑伯父一直在劝慰郑伯母,郑家的其他亲人还没有到。
郑伯母见到我赶回来只是盯着我看,哭的说不出话来。
郑雪就站在床边,陪着郑伯母一起哭,嗓子都已经沙哑了。
郑雪见我进门,一把抱住我的大腿,我感觉到郑雪在发抖。
郑雪哭泣是恐惧大于悲痛,以后她会因为失去挚亲而感到后知后觉的悲痛。
但此时此刻幼小的郑雪感到的是恐惧。
我把郑雪抱在怀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感到自己也在发抖,我的身上发冷。
郑伯父抱过郑雪,“好好陪着妈妈吧。
”郑雪边哭边点头,也只有她能够劝慰郑伯母了。
我在郑家没有看到灵堂,也没有看到与丧礼有关的任何摆设,可是郑家没有了郑雨,我感受到了这个家庭里充斥着深深的绝望。
郑伯父带我来到客厅,我还是能够听到楼上传来的阵阵哭声。
“谢谢你能回来。
”郑伯父点燃一支烟,低着头跟我说话。
“郑雨……”我提起郑雨都会感到浑身发冷,“到底是怎么tຊ回事?”我不敢把话说的太清楚,我怕会对郑伯父造成残忍的打击,会刺痛他作为父亲的心。
郑伯父告诉我郑雨是早上离开的家,一开始郑伯母还是很高兴的,觉得郑雨终于有所好转愿意出门走走了。
郑雨去了江边,把钱夹、手表、钥匙和鞋子整齐的摆放在江边人行道的银杏树下。
然后投江自尽了。
郑雨是投江自尽的!他用这种自杀方式来证明他是清白的。
我不记得是怎么离开的郑家,我只知道我浑身发冷,冷的我脑子发麻。
我感觉到手背伤疤非常的疼痛,我从来也没有感觉过伤疤这样疼痛。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是我想我可以无限接近郑家人的悲痛。
我恍惚的走上二楼的一个空房间,我捂住了手背上的伤疤,疼痛似乎有穿透的力量,疼痛穿透了我另一只手。
过往的画面不断在我的脑子里闪现而过,我冷得浑身发抖,我关上房门蜷缩在墙角。
我一边捂住手背上疼痛的伤疤,一边用力撕扯头发。
我无法让那些画面停下来。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我痛苦呜咽的叫喊,天黑我才踉跄的走出房间。
我上网登陆了最初发帖的网站,我作为发帖者我发了一篇帖子,把郑雨在江边自杀的消息公布给了一度污蔑郑雨的人看。
我的言语里带着指责的口吻质问他们,逼迫一个无辜的年轻人自杀是怎样的感受?不过我错了,大多数跟帖者与以往一样的冷酷无情,没有人愿意承认他们当初疯狂的举动和暴力是错误的。
他们用更加恶劣的言语来掩饰他们丑陋恶心的举动。
——郑狗自杀是谢罪,他选择投江是觉得内疚而已。
——自杀能说明什么啊?真可笑。
——就算是错怪了好人,也不能说明我们做的有错!通过这件事情才能让那些冷漠的人看到见死不救的下场!——谁让他自己那么脆弱的?别人说几句就自杀吗?在座的各位又是何种感受呢?是觉得悲哀吗?那大可不必了,这种人多得是,为了一时之快又觉得一言一语无关紧要而伤害别人的人大有人在。
那晚我做了很奇怪的梦,我梦见郑雨躺在床上,周围排着长长的队伍,他们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刀。
他们的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一个接着一个同刀子刺向郑雨。
我就站在一边动也不能动一下,郑雨仰面哀求我,“救救我,救救我……”我惊醒的时候竟然满脸泪水,我没能救下郑雨,我心知肚明。
也许梦里郑雨对我的哀求才是他当初沉默不语时的心里话。
只是我没有感受到,自以为是的认为一切都会好起来。
郑雨的后事料理完,郑伯父告诉我他会带着郑伯母和郑雪搬走,他想让郑伯母换一个环境重新开始生活。
临回D大之前,我独自一人漫步在江边的人行道。
阳光晒得我身上热乎乎的,快把我这些天来积攒的寒气逼走了。
我来到郑雨自杀前把东西放好的银杏树下,徘徊过后我见到一位头发苍白的老头拎着马扎坐到了树下。
我与老头谈起了几天前郑雨在这里自杀的事情。
老头说:“是我看到的钱包和鞋,我就知道是出事了,赶紧报了派出所……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孩,我要是早点来就好了……”老头唉声叹气,望着泛着波光的江水,他继续对我说:“这里每年夏天都会有人游泳,经常出事。
”“明年,还会有人死在这儿吧。
”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