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枪声撕裂了寂静。沈墨兰被日军拖到虹口司令部门前,鲜血染红了素白的旗袍。
佐藤狞笑着举起枪:这就是反抗皇军的下场!她仰起头,嘴角却浮起一丝笑。
情报已经送出,程煜会知道的,他知道日军的部署,知道她从未屈服。砰!剧痛袭来,
她却仿佛听见了遥远的戏台锣鼓,看见程煜站在台下,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少帅……她轻喃,意识涣散前,仿佛又回到那个月夜,他将军大衣披在她肩上,
指尖温暖。1北平的冬夜,寒风刺骨。庆喜班的后台却热气腾腾,班主刘三爷急得直搓手,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墨兰啊,今晚可不同寻常,台下坐的可都是惹不起的主儿!
他压低声音,眼睛不时瞟向门外,
卢大帅、程少帅、赵司令…….北平城里数得上号的军爷们,全都来了!铜镜前,
沈墨兰正细细描画着眉梢。她手指纤长白皙,动作优雅从容,仿佛没听见班主的絮叨。
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自有万种风情。刘三爷,
她终于开口,声音如珠落玉盘,我唱我的戏,他们听他们的曲,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哎哟我的小祖宗!刘三爷急得直跺脚,你是不知道这些军爷的做派!
上个月春喜班的金凤儿,就是被卢大帅看上了,
现在…….现在…….他说不下去了,只用手帕不停地擦汗。
沈墨兰放下眉笔,轻轻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这些军阀的手段,强取豪夺,视人命如草芥。
但她更清楚,在这乱世中,一个无依无靠的戏子,又能逃到哪里去?墨兰明白。
她站起身,水袖轻拂,烦请三爷去前头招呼着,我这就上妆。刘三爷如蒙大赦,
连忙退了出去。沈墨兰从妆匣底层取出一枚小小的玉坠,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她将玉坠贴在唇边,闭上眼睛。娘,保佑女儿…….前台的锣鼓声已经响起,
催促着她登场。庆喜班的戏台虽不算大,却布置得精致典雅。今晚座无虚席,
前排的贵宾席上,几位身着军装的男子格外醒目。程少帅,
听说这沈墨兰是北平城里最红的角儿?一个满脸横肉的军官谄媚地问道。程煜,
直系军阀程大帅的独子,年仅二十五岁却已统领一个师的精锐部队。
他身着笔挺的墨绿色军装,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此刻他正漫不经心地用茶盖拨弄着茶叶,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赵司令消息灵通。嘿嘿,
不瞒少帅说,赵司令压低声音,卢大帅可是放出话来,
今晚非要‘请’沈姑娘去他府上唱堂会不可…….程煜眼神一冷,
手中茶盖叮地一声落在杯上。正要说话,忽然全场灯光一暗,
紧接着一阵悠扬的胡琴声响起。海岛冰轮初转腾——一个清丽婉转的声音从幕后传来,
如清泉流过山涧,又如珍珠落玉盘。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沈墨兰身着华丽的贵妃戏服,
莲步轻移,款款登场。她眉间一点朱砂,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水袖轻扬处风情万种。
一曲《贵妃醉酒》,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程煜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目光紧紧追随着台上那抹倩影。他不是没听过名角唱戏,但眼前这位女子,
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不是刻意卖弄的风情,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与坚韧。好!
当沈墨兰一个漂亮的卧鱼动作结束时,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好一个沈墨兰!
卢大帅,奉系军阀在北平的最高指挥官,一个五十多岁、满脸横肉的男人拍案而起,
来人!去后台请沈姑娘到我府上唱堂会!程煜眉头一皱,正要起身,
却被副官轻轻按住:少帅,大帅吩咐过,
不要与奉系正面冲突…….2而此时的后台,沈墨兰刚卸下头面,
正用湿毛巾擦拭脸上的油彩。突然,门被粗暴地踢开,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闯了进来。
沈姑娘,卢大帅有请!为首的士兵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刘三爷慌忙上前:军爷,
墨兰今晚还有一场…….滚开!士兵一把推开刘三爷,大帅的命令,
谁敢违抗?沈墨兰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请军爷稍等,容我换件衣裳。不必了!
士兵淫笑着上前,
大帅就喜欢看你这身打扮…….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沈墨兰的瞬间,
门外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住手。程煜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四个全副武装的警卫。他目光如刀,扫过那两个士兵:滚出去。
程、程少帅…….士兵脸色大变,
我们是奉卢大帅之命…….我说,滚出去。程煜一字一顿地说,
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两个士兵对视一眼,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沈墨兰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位救星。他身材挺拔如松,面容俊朗却不失刚毅,
眉宇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与那些粗鲁的军阀不同,他身上有种难得的书卷气。
多谢少帅相救。她福了福身,声音平静,丝毫不见慌乱。
程煜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沈姑娘不怕?怕有何用?沈墨兰淡淡一笑,
在这乱世中,女子本就命如浮萍。今日少帅相救,是墨兰的福分;明日若落入虎口,
也是命该如此。这番话让程煜心头一震。他见过太多女子,要么对他阿谀奉承,
要么吓得瑟瑟发抖。而眼前这位戏子,却有着超乎寻常的从容与清醒。沈姑娘言重了。
他正色道,程某虽不才,但保护一个弱女子还是做得到的。若姑娘不嫌弃,
可暂住程府别院,谅那卢大帅也不敢造次。沈墨兰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听说过这位程少帅,年纪轻轻却战功赫赫,治军严明,从不骚扰百姓。但军阀终究是军阀,
谁又能保证他不是另有所图?少帅美意,墨兰心领了。她轻声道,
只是…….姑娘不必多虑。程煜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程府别院有家母居住,姑娘可与她作伴。程某绝无他意,只是不忍见姑娘落入卢大帅之手。
最终,沈墨兰点了点头。她知道,在这乱世中,有时候必须做出选择。
而眼前这位年轻将军,或许是她最好的选择。3当夜,沈墨兰便带着简单的行李,
随程煜来到了位于城西的程府别院。这是一座典雅的中式庭院,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雅致。
程老夫人是个和蔼的老人,见到沈墨兰十分欢喜:早就听说庆喜班的沈姑娘才貌双全,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安顿好后,程煜亲自带沈墨兰参观了庭院。月光下,
两人漫步在回廊中,影子被拉得很长。少帅为何救我?沈墨兰突然问道,
仅仅是因为看不惯卢大帅的做派吗?程煜停下脚步,
望向远处的月色:我母亲年轻时也是戏子。他轻声道,后来被我父亲强娶为妾,
受尽大房欺凌。我十岁那年,她投井自尽了。沈墨兰心头一震,
没想到这位威风凛凛的少帅竟有这样悲惨的童年。所以…….程煜转头看她,
目光灼灼,我见不得女子被欺凌,尤其是…….尤其是什么?
尤其是像沈姑娘这样,有傲骨的女子。程煜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月光下,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就在这时,副官匆匆赶来:少帅!大帅急召!
卢大帅那边有动作了!程煜脸色一变:我马上过去。他转向沈墨兰,
沈姑娘安心在此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沈墨兰点点头,
目送程煜大步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4接下来的日子,
沈墨兰在程府别院过上了相对平静的生活。程老夫人待她如亲生女儿,而程煜虽然军务繁忙,
却总会抽空来看望她们,有时带些时新的布料,有时是珍贵的茶叶。一个飘雪的午后,
沈墨兰正在庭院里练嗓,忽然听到一阵掌声。回头一看,程煜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
眼中满是欣赏。少帅回来了。她微微颔首。沈姑娘的嗓子,真是天籁之音。
程煜走近,不知可否请教一二?我对京剧也颇有兴趣。
沈墨兰有些惊讶:少帅也懂戏?程煜笑了笑,竟轻声唱起了《空城计》中的一段。
虽然不算专业,但韵味十足,看得出是下过功夫的。少帅唱得真好。沈墨兰由衷赞叹。
小时候常偷偷跑去戏园子。程煜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后来从军,就再没机会了。
若少帅不嫌弃,墨兰可以教你几段。就这样,两人开始了教戏学戏的日子。
程煜悟性极高,很快就能唱好几段经典选段。而沈墨兰也在这过程中,
逐渐了解了这位年轻军阀的另一面。他热爱诗词,精通书法,
甚至私下里写了不少反战的诗歌。为什么从军?有一天,沈墨兰忍不住问道,
以少帅的才学,完全可以…….可以做个文人?程煜苦笑,这乱世中,
笔杆子抵不过枪杆子。我父亲说得对,只有手握兵权,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说这话时,
他的目光直直看向沈墨兰,让她心头一热。5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一天深夜,
程煜满身是血地回到别院,脸色阴沉得可怕。卢大帅联合了日本人。他咬牙切齿地说,
他们要在华北制造事端,为全面侵略找借口。
我父亲…….我父亲被他们设计杀害了。沈墨兰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
摔得粉碎。那少帅你…….我要报仇。程煜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但我需要时间调集部队。问题是…….他痛苦地闭上眼,卢大帅提出了条件,
只要把你交出去,他就给我三天时间安排父亲的后事…….沈墨兰脸色煞白,
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早该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我去。她轻声说。什么?
程煜猛地抬头,不行!你知道卢大帅是什么人!我知道。沈墨兰凄然一笑,
但这是我欠少帅的。若非当日你救我,我早已落入他手中。如今不过是迟了些时日罢了。
程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不会让你去的!大不了现在就跟他拼了!少帅!
沈墨兰厉声道,你是一军之帅,肩负着多少弟兄的性命!怎能因一个小小戏子意气用事?
两人争执间,程老夫人闻声赶来。了解情况后,老人泪流满面,
却出人意料地说:让墨兰去吧。母亲!程煜不敢置信地喊道。
但不是以俘虏的身份。程老夫人擦干眼泪,以程家媳妇的身份。
程煜和沈墨兰都愣住了。今晚就成亲。程老夫人坚定地说,卢大帅再嚣张,
也不敢公然抢夺他人之妻。这样既能争取时间,又能保全墨兰的名节。程煜看向沈墨兰,
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沈墨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墨兰…….姑娘意下如何?程煜的声音有些颤抖。沈墨兰抬起头,
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我愿意。6当夜,在程老夫人的主持下,
两人简单而庄重地完成了婚礼仪式。没有宾客,没有喜宴,只有一对红烛,
见证着这对乱世鸳鸯的结合。仪式结束后,
程煜轻轻握住沈墨兰的手:沈姑娘…….不,现在该叫夫人了。你放心,
这只是权宜之计。等局势稳定,
你若想离开…….沈墨兰用手指轻轻按住他的唇:少帅不必多说。墨兰既已答应,
就不会反悔。她顿了顿,只是有一事相求。夫人请讲。教我打枪。
程煜愕然:什么?教我打枪。沈墨兰目光坚定,若真有不测,我至少要能自保。
第二天一早,卢大帅就派兵包围了程府别院。当他听说沈墨兰已成为程煜的妻子时,
勃然大怒。好个程煜!他狞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保住她?等着瞧!与此同时,
沈墨兰正在后院跟程煜学习使用手枪。她学得极快,不出半日就能十发八中。
夫人真是聪慧过人。程煜赞叹道。沈墨兰收起枪,突然问道:少帅,
若有机会…….你会反抗日本人吗?程煜沉默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家仇国恨,
不共戴天。那墨兰愿效犬马之劳。她深深一福,我虽为女子,也知天下兴亡,
匹夫有责。程煜动容,正欲说话,忽听前院传来一阵喧哗。两人对视一眼,
同时拔腿向前院跑去。前院里,卢大帅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已经闯了进来,
程府的几个下人被打倒在地,哀嚎不已。程煜一个箭步上前,将沈墨兰护在身后,
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卢大帅,擅闯民宅,打伤我府上家丁,这是什么道理?
程煜的声音冷得像冰。卢大帅是个五十多岁的粗壮汉子,满脸横肉,
一双三角眼里闪着凶光。他穿着绸缎马褂,胸前挂着几枚勋章,手里把玩着一对铁球,
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程少帅,哦不,现在该叫程大帅了。卢大帅咧嘴一笑,
露出满口黄牙,听说令尊不幸遇难,本帅特来吊唁。
顺便…….他的目光越过程煜,贪婪地落在沈墨兰身上,接沈姑娘过府唱几出戏,
解解闷。沈墨兰感到一阵恶心,但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卢大帅恐怕消息有误。程煜纹丝不动地挡在沈墨兰前面,沈姑娘现在是我的妻子,
程府的少奶奶。哪有让自家夫人去别人府上唱戏的道理?卢大帅脸色骤变,
铁球在手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放屁!昨天她还是个戏子,今天就成你老婆了?程煜,
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好糊弄?婚书在此。程煜从怀中掏出一张红纸,
上面盖着鲜红的大印,卢大帅若不信,大可去民政局查证。
卢大帅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突然狞笑起来:好啊,程煜,你有种!
不过…….他阴森森地说,你以为这样就能保住她了?别忘了,
现在北平是谁的地盘!他一挥手,身后的士兵齐刷刷举起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程煜和沈墨兰。程煜面不改色,轻轻吹了声口哨。霎时间,
四周墙头上冒出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枪口齐刷刷对准了卢大帅一行人。卢大帅,
我程家虽然遭逢大变,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程煜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
今日你若敢动我家人一根汗毛,我保证你走不出这个院子。空气仿佛凝固了,
两方人马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沈墨兰站在程煜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背影,
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但随即,她又为可能爆发的冲突感到担忧。一旦交火,
无论胜负,程煜都将陷入更大的危险。卢大帅。她突然开口,声音清亮如泉,
承蒙厚爱,墨兰不胜惶恐。只是如今我已为人妇,实在不便登台。若大帅不嫌弃,
三日后先夫出殡,墨兰愿在灵前为大帅唱一曲《祭江》,以表哀思。
这番话既给了卢大帅台阶下,又争取了三天时间。院中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几分。
卢大帅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沈墨兰。这个曾经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戏子,
如今竟敢直视他的眼睛,说话不卑不亢。更让他惊讶的是,短短几日,
她身上那股子戏子的风尘气竟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家闺秀的端庄气度。好!
卢大帅突然大笑,就依程夫人所言。三日后,本帅必来吊唁!他转向程煜,
眼中闪过阴毒的光,程大帅,节哀顺变啊。说完,他一挥手,带着士兵扬长而去。
直到卢大帅的人马完全离开,程煜才稍稍放松,转身对沈墨兰低声道:多谢夫人解围。
沈墨兰摇摇头,脸色苍白:少帅,卢大帅不会善罢甘休的。
三天后…….三天足够我做很多事了。程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随即转向副官,
传我命令,全师进入战备状态。另外,派人去联系山西的阎长官,就说我程煜有要事相商。
夜深人静,程府上下却无人入睡。灵堂里,程老夫人守着丈夫的棺椁,泪已流干。书房中,
程煜与几位心腹军官密议到天明。而沈墨兰则在自己的房间里,
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拆装手枪。第二天傍晚,沈墨兰端着一碗参汤来到书房。
程煜正伏案研究一张军事地图,眼下的青黑显示他已许久未眠。少帅,歇歇吧。
沈墨兰轻声道。程煜抬起头,见是沈墨兰,
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夫人不必如此操劳。我…….沈墨兰犹豫了一下,
我听说少帅在联络各方势力,准备对抗卢大帅和日本人?
程煜神色一凛:夫人从何得知?府中下人在议论。沈墨兰放下参汤,少帅,
我有一事相告。她从怀中取出那枚从不离身的玉坠,轻轻一按,玉坠竟然分开,
里面藏着一张微型的图纸。这是…….程煜惊讶地接过图纸。三个月前,
我在戏班后台救了一个受伤的年轻人。沈墨兰低声道,他临死前给了我这个,
说事关华北安危,务必交给可靠之人。我不懂这些,一直藏在身边。现在看来,
或许对少帅有用。程煜仔细查看图纸,
脸色越来越凝重:这是日本人在华北的**和行动计划!他猛地站起身,夫人,
这份情报太重要了!那个年轻人有没有说他是谁?
沈墨兰摇摇头:他只说自己是‘长城之魂’。
程煜眼中闪过震惊和敬意:是抗日义勇军的情报员…….他郑重地收起图纸,
夫人,你救了很多人的命。沈墨兰苦笑:我只希望这能帮少帅为父报仇,保家卫国。
一定会的。程煜突然握住她的手,等这一切结束,我…….他的话没说完,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副官匆匆进来:少帅!阎长官回电了!
程煜只得松开沈墨兰的手:夫人先休息吧,我还有军务要处理。沈墨兰点点头,
退出书房。走在回廊上,她的心跳仍未平静。刚才程煜欲言又止的样子,
让她心中泛起一丝甜蜜的期待。但随即,她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国难当头,
家仇未报,她怎能想这些儿女情长?7第三天清晨,程府开始准备程老帅的出殡仪式。
府中上下披麻戴孝,一片肃穆。沈墨兰也换上了孝服,帮着程老夫人料理各项事宜。午后,
程煜突然找到沈墨兰:夫人,借一步说话。他将沈墨兰带到后院的练武场,
这里四下无人,只有几株老梅树静静绽放。夫人,今晚出殡后,你立刻随母亲去天津。
程煜开门见山,我已经安排好了,那边有人接应。沈墨兰心头一紧:那少帅你呢?
我要留下来。程煜目光坚定,卢大帅勾结日本人,害死我父亲,此仇不共戴天。
更何况,根据你提供的情报,日本人马上就要有大动作,我必须阻止他们。我不走。
沈墨兰斩钉截铁地说。夫人!程煜急了,这不是儿戏!一旦开战,
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少帅可记得我们的约定!沈墨兰直视程煜的眼睛,我说过,
愿效犬马之劳。我虽为女子,也知家国大义。程煜怔住了,眼前的女子眼神坚定如铁,
哪有半分戏子的柔弱?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为这个女子倾心。在她柔弱的外表下,
藏着一颗比他还要坚强的心。可是…….少帅,我在梨园长大,认识三教九流。
墨兰轻声道,若论打探消息,传递情报,或许比你的士兵更方便。程煜沉默了许久,
终于长叹一声:罢了。但夫人必须答应我,一旦情况危急,立刻撤离。沈墨兰点点头,
心中却已打定主意——若程煜有危险,她绝不会独自逃生。傍晚时分,
程老帅的出殡仪式正式开始。程府大门敞开,前来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沈墨兰披麻戴孝,
跪在灵堂一侧答礼。她的目光不时扫向门外,警惕着卢大帅的出现。果然,仪式进行到一半,
卢大帅带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地来了。他假惺惺地在灵前上了香,
然后目光就落在了沈墨兰身上。程夫人,该兑现诺言了吧?他阴阳怪气地说。
沈墨兰从容起身,走到灵堂中央。她没有换戏服,依旧一身孝衣,
但当她开口唱起《祭江》时,那哀婉动人的唱腔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动容。
江水滔滔向东流,妾心悠悠为君愁…….歌声如泣如诉,
仿佛在诉说对逝者的无尽哀思,又似在控诉这乱世的残酷。程煜站在一旁,
看着沈墨兰挺直的背影,心中涌起无限怜惜与敬佩。卢大帅起初还一脸淫邪地盯着沈墨兰,
渐渐地,他的表情也变得肃穆起来。当沈墨兰唱到最后一句愿君泉下得安宁,
来世再续今生缘时,灵堂中已有不少人偷偷抹泪。唱罢,沈墨兰向灵位深深一拜,
然后转向卢大帅:大帅可还满意?卢大帅回过神来,脸色阴晴不定:程夫人好嗓子。
不过…….他转向程煜,程大帅,本帅今日来,除了吊唁,还有一事相商。
程煜冷冷道:请讲。日本人想在华北开矿,需要借道我防区。
卢大帅皮笑肉不笑地说,程大帅若能行个方便,日后必有重谢。
程煜眼中寒光一闪:卢大帅这是要我做汉奸?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卢大帅摊手,
识时务者为俊杰。日本人势大,我们…….够了!程煜厉声打断,
我程煜虽不才,但也知民族大义。卢大帅若要卖国求荣,请自便。
但我程家军绝不会让一寸国土沦于敌手!卢大帅脸色铁青:程煜!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送客!程煜毫不退让。卢大帅狞笑起来:好!很好!程煜,咱们走着瞧!
他甩袖而去,临走时阴毒地瞪了沈墨兰一眼。出殡队伍在夜色中缓缓行进,
将程老帅送往城外的祖坟。程煜骑着马走在最前面,沈墨兰和程老夫人坐在马车里,
后面跟着长长的送葬队伍。沈墨兰透过车窗,看到道路两旁隐约有人影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