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走廊的地毯厚得像踩在棉花上，我拽着婚纱裙摆往宴会厅走，高跟鞋跟卡进地毯缝里，
差点摔个狗吃屎。姐，你慢点！伴娘是我发小莉莉，她扶着我胳膊，压低声音说，
刚看见你妈在后台跟你弟嘀咕，脸色不对劲。我心里咯噔一下。早上化妆时，
我妈王秀莲突然闯进来，往我手里塞了张银行卡：这是陈阳家给的十万彩礼，你先拿着。
我当时没多想，现在琢磨着，这事儿八成没那么简单。宴会厅门一推开，
唢呐声差点震破我耳膜。陈阳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台上，看见我眼睛亮得像灯泡。
他家条件不算好，为了这场婚礼，陈阳爸妈把老房子都抵押了，还借了三万块高利贷。
我刚走到台上，王秀莲突然从台下冲上来，一把抢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
唾沫星子喷得我婚纱上都是：各位亲朋好友，今天我有件大事宣布！台下顿时安静了，
所有目光都扎在我身上。陈阳爸妈坐在第一排，脸白得像纸。陈阳家彩礼给少了！
王秀莲把话筒举到嘴边，声音尖得像指甲刮玻璃，我儿子下个月订婚，
女方要三十万彩礼，陈阳家必须再补二十万！不然这婚结不成！我脑子嗡的一声，
手里的捧花啪掉在地上。玫瑰花瓣滚到王秀莲脚边，被她狠狠踩了一脚。妈！
你说啥呢？我抓着她胳膊，指甲都快掐进她肉里，之前不是说好了十万吗？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王秀莲甩开我的手，银镯子在我手背上划出道红印，
你弟可是我老李家独苗，他婚事黄了，我也不活了！台下开始嗡嗡作响，
有人掏出手机录像。陈阳他爸突然站起来，手捂着胸口直哆嗦：亲家母，
我们真拿不出那么多钱了……拿不出？王秀莲冲过去指着老头鼻子骂，
没钱结什么婚？占我女儿便宜啊？我告诉你，今天不拿钱，我就躺在这儿！
她真就往地上一躺，婚纱裙摆被她压在身下，沾了片黑泥。我弟李明蹲在旁边拍她背，
嘴里还念叨：妈你别气坏身子，姐肯定会同意的。我看着李明脖子上那条金项链，
突然想起上周回家，我爸偷偷塞给我五百块钱，说他降压药吃完了，
王秀莲把他退休金全给李明买游戏机了。李明，你那项链多少钱？我突然开口，
声音不大，却比王秀莲的大嗓门还管用。李明下意识摸了摸项链，
眼神躲闪：没……没多少钱。两千八，对吧？我笑了笑，走到他面前，
昨天我去金店问过了，你前天刚买的。钱哪来的？王秀莲突然从地上爬起来，
一巴掌扇在我脸上：你个死丫头！胳膊肘往外拐！脸上**辣的疼，
嘴角还尝到点血腥味。陈阳冲过来把我护在身后，他拳头攥得咯吱响：阿姨，你别打晓晓！
我打我女儿关你屁事！王秀莲扑上去撕陈阳的衬衫，你个穷鬼还想护着她？
没我同意，这婚结不成！我看着陈阳被扯歪的领带，想起他为了给我买钻戒，
每天下班去工地扛钢筋，肩膀磨得全是血泡。上周他发高烧还去干活，回来晕在楼道里，
手里还攥着给我买的暖宝宝。这婚我不结了。我突然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吓一跳。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王秀莲愣住了，手还抓着陈阳的衬衫：你说啥？我说，
这婚不结了。我扯下头上的头纱，往地上一摔，李明要彩礼是吧？行，我给。
我从婚纱口袋里掏出王秀莲早上给的银行卡，往李明脸上一拍：这十万你拿着。
另外二十万，你去问阎王爷要吧！李明捡起银行卡，脸色发白：姐，你疯了？
我疯了？我笑出声，眼泪突然掉下来，我从十六岁出去打工，
供你读高中、上大学，你现在要结婚，还要扒我一层皮？王秀莲，你摸着良心说说，
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这话戳中了王秀莲的痛处。她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扑过来要打我：你个白眼狼！我白养你二十年！陈阳一把抱住她，被她狠狠咬在胳膊上。
血顺着陈阳的白衬衫往下流，滴在我婚纱的裙摆上，像开了朵红得发黑的花。妈！
我从桌上抓起一个啤酒瓶，往地上一砸，玻璃碎片溅到王秀莲脚边，你再动一下试试！
王秀莲吓得往后一缩，指着我鼻子骂：你个不孝女！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
她真就往墙上撞，被李明死死拉住。李明转头冲我吼：姐！你就不能让着妈点吗？
不就二十万吗？以后我还你！还我？我笑了，你前年借我的五千块还没还呢！
你女朋友的手机、电脑，哪样不是我买的？李明，你长这么大，挣过一分钱吗？
李明脸涨得通红，突然把银行卡往地上一摔：谁稀罕你的钱！他拉着王秀莲就往外走，
王秀莲边走边哭：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没你这个女儿！她们走后，全场死一般寂静。
陈阳他妈突然哭了，抹着眼泪说：晓晓，委屈你了。我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头纱，
走到陈阳面前，帮他把歪了的领带系好。他胳膊上的牙印还在流血，
我用婚纱袖子给他擦了擦：对不起啊，让你家受委屈了。陈阳突然抱住我，
声音抖得厉害：说啥呢？是我没本事，让你受这么大委屈。
台下不知谁喊了一声接着办啊，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来。我看着满桌没动过的菜，
突然觉得这婚礼像场笑话。回出租屋的路上，陈阳一直没说话。他开着那辆二手电动车，
我坐在后面，婚纱裙摆拖在地上，被车轮碾得全是泥。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我搂着他腰，下巴磕在他背上。他家为了这场婚礼欠了一**债，现在又闹成这样，
往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陈阳猛地刹车，电动车差点翻了。他转过头，路灯照在他脸上，
眼睛红得吓人：你说啥？我家就是个无底洞。我低头看着婚纱上的泥点，
我妈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娶的是你，又不是你家。陈阳抓住我手，他手心全是汗，
晓晓，别想那么多。有我在，天塌不下来。我们刚到出租屋楼下，
就看见王秀莲和李明蹲在单元门口。王秀莲看见我，噌地站起来，
手里的扁担差点抡到我脸上：你个死丫头，跑这儿躲清静来了？你想干啥？
陈阳把我护在身后，胳膊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渗过纱布印在白衬衫上。干啥？要钱！
王秀莲把扁担往地上一戳，二十万，少一分都不行！不然我就去陈阳单位闹，
让他工作都保不住！李明在旁边帮腔：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我要是娶不上媳妇，
妈会被气死的。我看着李明那张脸，突然想起他小时候偷我存钱罐，
王秀莲说他是你弟，让着他点；他把我新买的自行车骑丢了，
王秀莲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现在他要二十万彩礼，王秀莲竟然要逼死我。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从电动车上下来，往楼上走，你们爱咋闹咋闹。
王秀莲追上来拽我头发，我头皮被扯得生疼。陈阳想拉开她，被李明一脚踹在肚子上，
疼得蹲在地上直哼哼。李明！你干啥！我急了，转身去推李明，被他一把推倒。
后脑勺磕在台阶上，眼前瞬间黑了。等我醒过来，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陈阳趴在床边，
眼睛上有块淤青，胳膊上的伤口缠着厚厚的纱布。你醒了？他赶紧起来，给我倒水，
医生说你轻微脑震荡，得住院观察两天。我摸了摸后脑勺，缠着纱布，
隐隐作痛：我妈呢？被警察劝走了。陈阳叹了口气，她在医院走廊撒泼，
说我们打她，被护士录下来了。正说着，病房门被推开，王秀莲拎着个保温桶走进来，
脸上堆着假笑：晓晓，妈给你炖了鸡汤。我没理她。她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打开盖子，
一股馊味飘过来。里面的鸡肉黑乎乎的，一看就是从菜市场捡的烂肉。妈知道错了。
王秀莲拉着我手，她的手粗糙得像砂纸，指甲缝里还有泥，那二十万我们不要了，
你跟陈阳好好过日子。我心里纳闷，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王秀莲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你得帮妈个忙。陈阳家不是抵押老房子了吗？
你去跟他说，把房子过户给你弟，就当是……就当是你给弟弟的嫁妆。我差点气笑了。
这算盘打得，珠穆朗玛峰上都能听见。你做梦！我指着门口，给我滚！
王秀莲脸立刻变了，抓起保温桶就往地上摔：你个白眼狼！我白养你了！
鸡汤洒了一地，馊臭味更浓了。她边哭边往外走，
在病房门口嚎啕大哭：大家快来看啊！女儿不孝，为了外人赶亲妈！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啊！
护士赶来把她拉走，陈阳赶紧关上门。我看着地上的鸡骨头，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趴在床边吐了起来。住院这几天，王秀莲没再来闹。我心里不安，总觉得她在憋什么坏招。
出院那天，陈阳去办手续，我在病房收拾东西。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接通后是个女人的声音，尖声尖气的：你是李明的姐姐吧？我是他女朋友张倩。有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李明说你能帮我们凑彩礼？张倩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我爸妈说了，这周五再看不到三十万，就把我介绍给别人。我不知道这事儿。
我皱着眉，你们的事自己解决。自己解决？张倩冷笑，
李明说你老公家有套老房子，让你过户给我们当婚房。你要是不办，我就去你老公单位闹，
让他工作都保不住！我挂了电话，气得浑身发抖。合着王秀莲在这儿等着我呢！
回到出租屋，陈阳去做饭，我坐在床边发呆。衣柜顶上放着个旧箱子，是我从家里带来的，
里面装着我从小到大的东西。我踩着凳子把箱子拿下来，想找点换洗衣服，
突然发现箱子底下压着个红布包。打开一看，是张出生证明。上面母亲的名字是王秀莲，
父亲的名字却是个陌生男人，出生日期跟我一样。我脑子嗡的一声。
我一直以为我爸是**，那个沉默寡言、常年在外打工的男人。去年他在工地摔死了，
王秀莲拿着赔偿款给李明买了辆摩托车，连个墓碑都没给他立。你看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