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寒梅天启十三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朔风卷着碎雪，拍打在和亲王府的琉璃瓦上，
发出呜咽似的声响。沈落雁拢了拢身上半旧的素色披风，站在廊下，
望着庭院里那株被雪压弯了枝桠的红梅。这是她嫁入和亲王府的第五年。五年前，
她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金尊玉贵，一手簪花小楷名动京华。为了换取边境三年安宁，
她替病弱的妹妹，踏上了和亲之路，嫁给了这位传闻中嗜血残暴的北漠王——萧彻。王妃，
天儿冷，回屋吧。侍女青禾端着暖炉过来，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担忧。沈落雁接过暖炉，
指尖却依旧冰凉。无妨，我再站会儿。她在等萧彻。今天是她的生辰，
也是北漠与大靖签订盟约的日子。往年这个时候，萧彻总会回来，
哪怕只是站在门口看她一眼，留下一句冰冷的安分些，
也足够她支撑着度过接下来的漫长寒冬。可今年，已经是深夜了。正房里的烛火明明灭灭，
映着满室清冷。桌上摆着一碗长寿面，面汤早已凉透，卧在上面的荷包蛋也冻得发僵，
像极了她此刻的心。五年了，她像这庭院里的红梅，在北漠的寒风里苦苦挣扎，
以为只要熬到春暖花开，总能等来一丝暖意。可萧彻的心，比这北漠的冰雪还要冷。
他从未碰过她。新婚之夜，他掀了盖头，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沈落雁，
记住你的身份。你是大靖送来的质子，不是我的王妃。他将她安置在这偏僻的静尘院，
除了每月初一十五按例过来坐坐，其余时间，要么宿在战功赫赫的侧妃帐中，
要么干脆睡在军营。府里的下人见风使舵，捧高踩低。侧妃阿古拉是北漠贵族之女，
性子泼辣，又深得萧彻宠爱，更是没少明里暗里地磋磨她。沈落雁都忍了。
她记得临行前父亲的嘱托：雁儿，忍一时风平浪静。你肩上扛的，
是大靖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可再能忍的人，也会有撑不住的时候。脚步声由远及近，
带着一身风雪的寒气。萧彻来了。他穿着玄色锦袍，腰间系着北漠特有的狼头玉带，
面容俊美如铸，却覆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霜。他刚从庆功宴回来，
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和……脂粉香。那是阿古拉常用的西域香料。王爷。
沈落雁屈膝行礼，声音平静无波。萧彻没看她，径直走到桌边，目光扫过那碗凉透的面，
眉头微蹙：谁让你弄这些的？今日是臣妾生辰。沈落雁轻声道。生辰？
萧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沈落雁，
你以为你还是镇国公府的大**？在这和亲王府，你的生辰，与寻常日子无异。
沈落雁的心猛地一抽，像被冻住的针狠狠扎了一下。她垂下眼，
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的涩意：是臣妾逾矩了。萧彻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
迫使她抬头。他的指尖冰凉，眼神更是冷得像淬了毒的刀：记住，你活着的唯一用处，
就是维持大靖与北漠的和平。别妄想用这些小把戏讨好本王，本王嫌脏。嫌脏两个字，
像重锤敲在沈落雁心上。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这张她曾在画像上描摹过无数次的脸，
此刻却让她感到无比陌生和屈辱。她想起五年前，
父亲将那枚刻着平安二字的玉佩塞进她手里，哽咽着说：雁儿，委屈你了。
那时她还天真地以为，只要她真心待他，总能焐热他的心。可五年了，她得到的，
只有冷漠、羞辱和无尽的孤寂。王爷若是嫌臣妾脏，大可不必踏足静尘院。
沈落雁挣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反正臣妾这颗心，
早在五年前踏入王府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萧彻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你说什么？
臣妾说，沈落雁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臣妾的心，死了。所以王爷不必再用言语羞辱，臣妾……早已不在乎了。
萧彻被她眼中的死寂刺痛，怒火瞬间涌上心头。他猛地将她推倒在地，
沈落雁的额头撞在桌角，发出一声闷响，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不在乎？他冷笑，
沈落雁，你以为你有资格说不在乎？你父亲手握重兵，你哥哥镇守边关，你敢不在乎，
本王就敢让你沈家满门抄斩！威胁。又是威胁。五年来，他总是这样。用她的家人，
用大靖的安危，来逼她屈服。沈落雁趴在地上，额头的血混着泪水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她笑了，笑得凄凉而绝望：王爷尽管动手。能让沈家摆脱我这个和亲的弃子，
或许……他们还会感激王爷。萧彻看着她嘴角的血迹和眼中的死寂，
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烦躁。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落雁，像一株被风雪摧残到极致，
却依旧不肯低头的红梅，带着玉石俱焚的惨烈。他猛地转身，摔门而去。风雪再次灌入，
吹灭了桌上的烛火。黑暗中，沈落雁蜷缩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却没有发出一丝哭声。
她只是死死攥着藏在袖中的玉佩，那枚早已被体温焐热的玉佩，此刻却硌得手心生疼。
第二章构陷额头的伤结了痂，沈落雁却像是忘了疼。她依旧每日在庭院里看书、刺绣，
只是话更少了，眼神也越发空洞。青禾看着心疼，却不敢多劝。她知道，自家**心里的苦，
不是几句安慰就能化解的。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一场更大的风暴就悄然而至。北漠的储君，
也就是萧彻的侄子，突然暴毙。死状蹊跷，像是中了毒。而在储君的寝宫里，
搜出了一枚刻着沈字的香囊。那香囊的绣法，是大靖特有的双绣。消息一出，
整个北漠朝野震动。北漠太后本就不满萧彻娶了个大靖女子，当即下令将沈落雁打入天牢，
严刑拷打。萧彻没有反对。天牢阴暗潮湿，寒气刺骨。沈落雁被关在最里面的牢房，
手脚都镣着沉重的铁链。审问她的是北漠最严苛的刑官，上来就用了刑。鞭梢带着倒刺，
抽在她单薄的衣衫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说！是不是你给储君下的毒？
刑官厉声喝问。沈落雁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不是我。不是你？
那这香囊怎么解释？刑官将那枚香囊扔到她面前。沈落雁看着那香囊，瞳孔微微收缩。
那确实是她绣的，是去年她给远在大靖的母亲绣的寿礼，却在送出前不翼而飞。没想到，
会以这种方式出现。这香囊是我的，但我没有下毒。沈落雁强忍着剧痛说，
有人栽赃陷害我。栽赃陷害？刑官冷笑，谁会栽赃陷害你？
除了你这个大靖派来的奸细，谁有动机害储君？接下来的日子，沈落雁受尽了酷刑。
烙铁、夹棍、鞭笞……她的意识一次次模糊，又一次次被剧痛唤醒。
她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血浸透，原本白皙的皮肤布满了伤痕，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可无论他们怎么折磨她，她始终只有一句话：我没有下毒。青禾被关在隔壁牢房，
看着自家**受尽折磨，哭得肝肠寸断，却什么也做不了。萧彻来看过她一次。
他站在牢房外，看着里面那个遍体鳞伤、气息奄奄的女人，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沈落雁虽然是大靖人，却性子柔弱，
连杀鸡都不敢看，怎么可能下毒害死储君？更何况，她根本没有动机。
可太后和朝中大臣步步紧逼，储君的死又疑点重重，他需要一个替罪羊来平息众怒。
而沈落雁，无疑是最好的人选。沈落雁，萧彻的声音隔着牢门传来，依旧冰冷，
只要你认罪，本王可以保你全尸，也可以保证，不牵连大靖皇室。沈落雁缓缓抬起头，
她的脸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出血，唯有一双眼睛，还残留着一丝清明。她看着萧彻，
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萧彻，她轻声开口，
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在你心里，我就真的如此不堪吗？萧彻被她问得一怔。
我为了大靖，为了你，远离家乡，在这王府忍辱负重五年。沈落雁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我从未想过害任何人，可你……你却连一句信任都不肯给我。
你明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却还是把我推出来当替罪羊。萧彻，你好狠的心。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狠狠扎进萧彻的心里。他看着她眼中彻底熄灭的光，
第一次感到了恐慌。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他还是转身走了。沈落雁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笑了，笑得眼泪直流，
笑得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稻草。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活不成了。
第三章真相沈落雁被判了火刑，三日后执行。消息传到大靖，镇国公急得须发皆白，
连夜上书，请求皇上派人去北漠查明真相，救回女儿。可大靖国力不如北漠，
皇上忌惮萧彻的势力，最终只是象征性地派了个使者去询问。沈落雁彻底绝望了。
行刑前一天，青禾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混进了天牢。她抱着沈落雁，哭得撕心裂肺：**，
对不起，奴婢没用，救不了你……沈落雁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傻丫头，别哭。能认识你，是我这五年里，唯一的幸运。
她从枕下摸出那枚平安玉佩，塞到青禾手里：青禾，你拿着这枚玉佩，
想办法回大靖。把我的情况告诉父亲，让他……让他别为我伤心。**，我不回去！
我要陪着你！青禾哭着说。听话。沈落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替我好好活着，看看这世间的春暖花开。青禾含泪点头，
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就在这时，牢房的门被推开了。萧彻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很难看，
眼神复杂地看着沈落雁。你可以走了。萧彻开口道。沈落雁和青禾都愣住了。
储君的死因查清楚了，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与你无关。萧彻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