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NICU医生把沈砚叫到走廊尽头。孩子肺高压反复,
需要长期吸氧;脑室出血已控制,但运动发育可能落后。
最棘手的是心脏——医生递给他一张超声报告,卵圆孔未闭,动脉导管未闭,
右心负荷大。如果6个月内不能自愈,需要开胸。沈砚指尖收紧:手术成功率?
80%,但供体心脏稀缺。除非——医生欲言又止,有直系血亲活体捐献。
沈砚垂眸,指腹擦过胸口那道12cm的疤。我可以。
医生愣住:您的人工心脏……我还有一颗原装的。沈砚淡淡开口,
声音却像在刀锋上滚过,只是,它现在不在我胸腔里。15:23,沈砚手机震动。
陌生号码,显示属地:江城。接起,林羡的声音隔着电流,
平静而清晰:念今天第一次探视?沈砚背脊一僵,四下环顾,走廊空无一人。
你在哪儿?离你不远。她轻笑,放心,我不会抢走孩子。
只是想提醒你——他胸腔里的那颗小心脏,比你想象的更坚强。别再用你的自私,
替他做决定。沈砚握紧手机,指节泛白:林羡,我们能不能谈谈?可以。
她顿了顿,条件是:你先把命还给我。电话挂断,忙音冰冷。15:27,
探视时间最后三分钟。护士允许沈砚戴上无菌手套,将手伸进保温箱。
孩子的小手立刻抓住他的食指,软得不可思议。那一瞬,
沈砚想起四年前的手术台——林羡的手指也曾这样抓住他,然后一点点松开。
孩子掌心温度透过橡胶手套传来,烫得他眼眶发酸。爸爸。孩子又叫了一次,声音含糊,
却像一颗子弹,穿过他所有铠甲。沈砚俯身,额头抵住保温箱,无声落泪。泪水砸在箱壁,
孩子好奇地伸手去碰,指尖沾湿。不哭。孩子学大人模样,轻轻拍玻璃,爸爸,
痛痛飞走。15:30,探视结束。护士把孩子抱回温箱,帘子拉上的瞬间,
沈砚仍站在原地。他低头,看着自己被孩子握过的手指——上面,
残留着一个小小的、半圆形的指甲印。像一枚看不见的印章,盖在他余生最柔软的地方。
走出NICU时,沈砚拨通助理电话:查所有心脏移植中心,
我要在60天内找到合适供体。
目标体重1.3kg到1.5kg的婴幼儿心脏,优先活体。他挂断电话,
抬头望向走廊尽头。那里,林羡的背影一闪而过,像一道不肯愈合的裂缝。中午十二点,
江城病房走廊消毒水味刺鼻。沈砚靠在床头,胸口的临时外置泵闪着红灯。
护士递来匿名快递:牛皮纸袋,封口黑色火漆。拆开后,
亲子鉴定报告:【样本A:沈砚】【样本B:沈念】父权概率:99.99%报告背面,
林羡的笔迹:签字放弃心脏移植,我把命还给你。沈砚指腹擦过那行字,
仿佛擦过四年前手术台的血迹。他抬头,窗外暴雨将至,天空像裂开的铅块。下午三点,
NICU探视窗。孩子戴着迷你氧气罩,小手抓住沈砚一根手指。监护仪上,
两颗心在同一秒跳动——机械泵78次,幼儿心148次。
沈砚忽然明白:放弃移植,等于放弃自己;坚持移植,等于放弃孩子。傍晚六点,
快递袋被重新封好。里面多了一张空白手术同意书,末尾已签:沈砚,放弃心脏源,
活体供体自愿取消。他把笔放在林羡留下的那行字旁,墨迹未干。夜色降临,医院停车场。
林羡戴着鸭舌帽,隔着雨幕看见快递袋被投进回收箱。她低头,
指尖在车窗上写下两个字:成交。夜里十一点,江城突降暴雨。
北郊废弃地铁站的排风扇年久失修,雨水顺着通风管灌进来,
砸在简易ICU的透明顶棚,噼啪作响。林羡被惊醒,
胸口一阵钝痛——像有人用钝刀慢慢锯她的第三根肋骨。她抬手去摸临时起搏器,
指腹触到金属边缘,心跳却猛地漏一拍。嘀——监护仪红灯闪,心率38。
许纵冲进帐篷时,林羡已经四肢冰冷。ECMO报警,血温34℃,血压70/40。
急性心包填塞?不像。许纵迅速超声探头扫过心尖——影像里,
移植后的心包腔渗出大量积液,右室壁几乎被压扁。是排异。他咬牙,晚期,
急性爆发。林羡意识昏沉,却仍问:孩子……念在儿童医院,情况稳定。
许纵撕开抢救包,肾上腺素0.5mg静推。心跳短暂回升到60,
又迅速跌到25。凌晨一点,救护车冒雨冲进市中心医院急诊。值班医生一看病历,
脸色瞬间灰白——四年前心脏非法移植、早产儿母亲、无名身份、无医保。
先上IABP!联系胸外!导管室爆满,
唯一可用的手术室被提前预定给翌日晨的冠脉搭桥。许纵把林羡抱上转运床,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进她锁骨。再拖十分钟,她会死。值班医生摊手:没有床位,
没有供体,没有权限。许纵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卡,啪地拍在台面:费用我全包,
责任我全负,现在就开胸!凌晨两点十七分,手术灯亮起。无影灯下,
林羡的胸腔再次被打开——切口沿着旧疤,像重新翻开一封未寄出的信。心包剪开,
暗红色积血压迫心脏,右室壁薄得透明。许纵戴上头灯,声音冷静得可怕:准备二次移植,
供体我来找。助手低声提醒:A型、Rh-、体重45-50kg,
短时间内哪里找得到?许纵没回答,只抬眼望向天花板——那里,
有他提前布置好的卫星电话信号放大器。他拨出一个加密号码,
只说了一句话:启动PlaC,把‘那颗心’送来江城。凌晨三点,
手术室门外的电子屏亮起红色倒计时:【供体预计到达:02:47:33】许纵低头,
与麻醉师对视:撑住160分钟,她就能活。林羡在麻醉浅层里皱眉,嘴唇微动。
许纵俯身,
她气若游丝的一句话:如果……活不了……把心脏……还给沈砚……许纵眼眶瞬间通红,
却笑出了声:傻瓜,这次谁都别再让谁。凌晨四点二十分,直升机螺旋桨划破夜空。
舱门打开,一只银色保温箱被递下来。
:XUZONG】血型:ARh-体重:48kg备注:活体自愿许纵接过保温箱,
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滚落。他低头,在林羡耳边轻声说:新的心跳来了,坚持住。
04:25供体心脏被放入林羡胸腔。缝合最后一针时,
心电监护突然跃出一条尖锐的波形。嘀——嘀——心率78,窦性。
许纵脱力般靠在手术台边,笑得比哭还难看。欢迎回来,林羡。天未亮,
江城医大附属医院的伦理会议室灯火通明。长桌尽头,LED屏冷白,
映出紧急伦理听证六个字。林羡躺在推床上,被直接推进会议室——胸腔刚缝合,
ECMO尚未撤机,脸色比床单更白。沈砚坐在旁听席,黑色衬衫领口微敞,
露出锁骨下蜿蜒的疤痕。人工心脏泵发出轻细的嗡鸣,像倒计时的钟摆。
桌边坐着七位伦理委员、两位律师、一位公证人。空气里,消毒水与咖啡味混杂,
压得人喘不过气。听证秘书打开投影:【供体:XUZONG,28岁,ARh-,
无遗传病史】【受体:LINXIAN,28岁,ARh-,
二次移植指征明确】问题在于,伦理主席敲敲桌子,供体是活体自愿,
且与受体存在既往感情纠葛。这是否涉及胁迫?许纵站在屏幕旁,
声音冷静:我签署的是完全自愿文件,且已通过精神科评估。任何时间可撤回。
沈砚抬眼,目光像冰锥:撤回?她离体心脏缺血240秒就会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