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璟煜最爱我的那年，打了三个月野拳只为给我换一条出席活动时能戴的项链。可后来，
他重伤住院，我出国杳无音讯。十年后回国，我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记者，他是商界新贵。
有人提问：「您多年孑然一身，有没有组建家庭的打算？」不知是否是错觉，
我看到了他隔着镜片向我投来的锐利目光。「没有。被扔怕了，怕又遇见个狼心狗肺的女人。
」1镁光灯像细小的白色焰火，在宴会厅的穹顶下此起彼伏地炸开。
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槟的微酸气味以及女士香水甜蜜的尾调。我弓着背，
努力让自己缩进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块不起眼的背景板。手里的相机沉甸甸的，
镜头却微微发颤，焦点艰难地对准了今晚的主角——陆璟煜。商业帝国的掌舵者，
点石成金的资本神话，媒体争相追逐的宠儿……无数闪耀的光环落在他身上。但，这个名字，
像一枚生锈的钉子。猝不及防地楔进我早已麻木的神经里，带来一阵尖锐的闷痛。十年。
太久了。足够把一颗曾经炙热滚烫的心，彻底燃尽、冷却，最后化成灰烬。此刻的他，
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高定西装，衬得肩线愈发宽阔挺拔。他微微侧着头，听旁边的老总说话，
嘴角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弧度。灯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种掌控一切的气场。
我手指下意识地按下了快门。「咔嚓。」清脆的快门声，在这觥筹交错的背景音里，
细微得几乎可以忽略。然而，就在那闪光灯短暂亮起的瞬间，陆璟煜倏然抬起了眼。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角落里的我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忙低下头，
不敢和他对视。我怕曾经那双满是爱意的眼中全是憎恨。毕竟当初在他重伤最需要我的时候，
我直接出国，杳无音讯十年之久。好在他只是轻轻一瞥，随即便移开了视线。
仿佛只是一个陌生人一般。我不由得暗松一口气，但是心里又有一股苦涩蔓延开来。
很快进入到记者访问环节，我悄悄过去，站在人群边缘开始拍摄。
一开始只是一些商业上客观的问题，后来突然扯到陆璟煜的个人情感问题上。
「您多年孑然一身，有没有组建家庭的打算？」不知是否是错觉，
我看到了他隔着镜片向我投来的锐利目光。「没有。被扔怕了。怕又遇见个狼心狗肺的女人。
」我像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愣在原地。宾客们纷纷讨论起来。「你们谁知道怎么回事吗？
陆总这么有魅力的人，还会被抛弃呀！」「这年事，当年闹得可大了……」
「听说陆总年轻的时候没钱，为了给当时的女朋友买几万块的项链去打地下野拳，
后来车祸重伤……」「结果那女的倒好，直接不管陆总，出国了，现在肯定后悔得不行！」
「啧啧，现在她还有脸出现吗？」每一句低语，都像带着倒刺的鞭子，
狠狠抽打在我的神经上。宴会厅旋转扭曲的光影让我头晕目眩。我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我猛地转过身，朝宴会厅大门跑去。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发出急促而慌乱的「哒哒」声。我跌跌撞撞地朝着安全通道那幽绿色的指示牌冲去。
昏暗的应急灯光，吝啬地洒在狭窄的水泥楼梯间里。这里静得可怕。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双腿发软，顺着墙壁滑坐下去，把自己缩成一团。「咔嚓！」楼梯的门被人打开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带着灼人的温度，攥住了我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
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啊！」猝不及防的剧痛让我短促地尖叫出声。听到我的声音，
那人松了力道。把楼道的防火门关上，转身将我抵在门上。世界彻底陷入一片昏黑。
只有墙角那盏小小的应急灯，散发着惨绿幽微的光。勉强勾勒出两个紧贴在一起的轮廓。
浓烈的男性气息瞬间将我彻底包围。那气息混合着高级古龙水的冷冽尾调，
以及一种……压抑了太久的滚烫怒火。我的下颌被一只滚烫的手猛地攫住，强硬地抬起，
逼迫我对上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2「解释。」「许念棠。」陆璟煜叫着我的名字，
却不再温柔。「十年……整整十年，音讯全无。」「为什么？」他几乎是低吼出来。
「在我像个废物一样躺在医院里，全身骨头断得七七八八，
医生告诉我可能再也站不起来的时候！」「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待在我身边就好！」
「你就这么残忍，看到有出国的机会，毫不犹豫就抛弃我走掉！一点消息也不留给我！」
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楚，
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你今天是不是故意出现在我的面前？你不会以为我还爱着你吧！
当年不是出国了吗？怎么如今落魄到现在这样？所以我是你挥手即来，
随时可以抛弃的垃圾吗？」最后那句质问，裹挟着不易察觉的脆弱，如同一记最沉重的耳光，
狠狠扇碎了我最后一点强撑的壁垒。「不是的！不是那样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
决堤般汹涌滚落。「我……」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看着他眼中那深沉的失望，
比刚才的暴怒更让我痛彻心扉。我必须解释清楚，解释我并非完全消失，
解释我在国外的挣扎，解释我并非对他毫无牵挂。「陆璟煜，不是那样的！我其实……」
就在我鼓起勇气，试图将那些难以启齿的苦衷和盘托出时。一阵欢快的手机**响起，
打断了我的话。是我的手机正疯狂地震动嗡鸣着！屏幕上跳跃着名字「萱宝」。
是我闺蜜陈萱四岁的女儿妞妞。这孩子黏我，总喜欢用她妈妈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奶声奶气地叫我念棠妈妈。我手忙脚乱地想立刻按掉这不合时宜的打扰，
结果却不小心点到接通键。「喂？妞妞，我现在……」我压低声音，语速飞快，
只想尽快结束通话。然而，电话那头，妞妞清脆又带着点撒娇的童音，已经穿透了听筒，
无比清晰地响彻在这寂静的楼道里：「念棠妈妈！到时间了！可以吃饭饭了！」「妈妈！」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我和陆璟煜之间！
我甚至能感觉到陆璟煜身上那刚刚有所松动的气息，在听到「妈妈」这个词的刹那，
骤然凝固。完了！我猛地抬头看向他，惊恐地想要解释：「不！陆璟煜，你听我说！
这不是……」但已经晚了。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他像是彻底厌倦了这场闹剧，
厌倦了我这个满口谎言的女人。他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呵……」一声极轻的嗤笑，
「原来如此。」「看来，许**这几年，过得很充实。」他的声音平淡，却字字如刀，
精准地剜在人心上。「妈妈，真是个好称呼。」「不！不是的！你误会了！那是……」
我语无伦次地想要抓住他，想要解释清楚妞妞只是闺蜜的孩子！
但陆璟煜已经不再给我任何机会。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楼道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死一样的寂静，重新将我吞没。手机里，妞妞还在奶声奶气地叫着：「妈妈？
妈妈你怎么不说话呀？」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屏幕朝下，妞妞的声音变得沉闷模糊。
我蜷缩在惨淡的绿光里，抱着膝盖，终于再也忍不住，将脸深深埋进臂弯，失声痛哭。
3妞妞奶声奶气的「妈妈」早已断线。手机屏幕朝下躺在地上，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埋葬了我刚刚燃起，又被瞬间碾碎的最后一丝微光。陆璟煜最后那个眼神，
反复在我脑海里切割。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扶着冰冷的墙壁，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浑浑噩噩地坐上出租车去陈萱的家里。门开的一瞬间，温暖的灯光和饭菜的香气涌了出来。
「棠棠妈妈！你回来啦！」一个穿着粉色小熊睡衣的小小身影炮弹一样冲过来，
软乎乎地抱住了我的腿。妞妞仰着小脸，甜甜地又叫了一声：「棠棠妈妈！
妈妈做了你爱喝的玉米排骨汤！」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棠棠！」
陈萱系着围裙从厨房快步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我惨白如纸的脸色。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天哪！你怎么搞成这样？快进来！」她不由分说地把我拉进屋，
温暖的气息包裹住我冰冷的身体。妞妞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抱着我的腿。
「妞妞乖，先去看动画片，让棠棠妈妈休息一下。」小小的公寓里充满了家的气息。
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都是我爱吃的家常菜。「坐下，先喝口热汤暖暖。」
陈萱给我盛了满满一碗汤，浓郁的香气氤氲开来。她坐在我对面，眉头紧锁，「告诉我，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遇到他了？」我捧着温热的碗，指尖的冰冷似乎被驱散了一点点。
听到陈萱的问话，眼泪毫无预兆地再次滚落，砸进汤里，漾开小小的涟漪。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那个**！」陈萱猛地一拍桌子，碗碟都震了一下。她咬牙切齿，
「他是不是为难你了？是不是听信了那些谣言？我就知道！这种场合遇到他准没好事！
当年你为他……」「萱萱！」我猛地抬头打断她，带着哀求，「别说了，求你了……」
陈萱看着我痛苦的样子，满腔的怒火瞬间被心疼压了下去，只剩下深深的叹息。她伸手，
紧紧握住我冰冷颤抖的手。「好，我不提他。那你告诉我，今晚到底怎么了？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我深吸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将今晚的遭遇说了出来。「天啊！」
陈萱惊呼出声，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懊恼，「这个误会太大了！他是不是……」「他走了。」
我闭上眼，陆璟煜最后那个冰冷彻骨的眼神，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再也没回头……」巨大的悲伤攥住了我。陈萱气得又拍了一下桌子，「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你！他知不知道你当年为了他……」「萱萱，他不会再信我了。」
陈萱猛地站起身，声音拔高，「棠棠！他凭什么用那种『被背叛』的眼神看你？
这个误会必须解开！他陆璟煜必须得知道真相！」我愣在原地，只剩下茫然。窗外，
城市的霓虹闪烁，映照着我空洞的泪眼。4第二天，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
我像一具行尸走肉般走进公司。这家以报道本地财经新闻为主的小媒体公司，
格子间里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和此起彼伏的电话**，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模糊而遥远。我刚在自己的工位坐下，整个办公区的气氛就诡异地骚动起来。「听说了吗？」
隔壁工位的同事，平时就热衷八卦，此刻更是压低了声音，难掩兴奋地凑过来。「什么？」
我勉强打起精神，声音沙哑。「陆璟煜啊！陆氏集团的陆璟煜！」同事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他今天要来我们公司接受专访！」「什么？！」我猛地抬头。「千真万确！」
另一个同事也凑了过来，脸上是难以置信的八卦之光，「刚前台Lisa说的，
预约系统确认了！就是今天上午十点！我的天啊，陆璟煜！他怎么会看上我们这种小庙？
他平时不都是接受财经周刊那种级别的专访吗？」「谁知道呢？」
一个带着明显酸意的声音插了进来，是坐在斜对面的同事，她眼神在我身上瞟了瞟，
「说不定是咱们公司哪位能人走了大运，攀上高枝了呢？不然陆总那种日理万机的人，
怎么会屈尊降贵到我们这儿来？」她的话音刚落，
周围几个同事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了我身上。昨晚在高端酒会上狼狈逃离的我，
而今天陆璟煜就破天荒地亲临这家小公司。这其中的「巧合」，
足以让想象力丰富的职场人脑补出一场大戏。「是啊，真奇怪……」
「该不会真有人走了什么特殊门路吧？」细碎的议论声如同蚊蚋，嗡嗡地在耳边响起。
他来干什么？我在心里思索着。就在这时，部门主管张姐踩着高跟鞋，径直走到我的工位前。
「许念棠！」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探究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跟我来一下！」我僵硬地站起身，跟着张姐走。门一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张姐立刻转过身，眼神锐利得像刀子，「许念棠，陆总亲自点名，要你来做他今天的专访！
你什么时候搭上陆总这条线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她的话如同惊雷，
炸得我耳边嗡嗡作响。「张姐……我……」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
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荒谬的局面，「我也不知道，我昨晚只是在酒会上拍过他，
可能……」「行了！」张姐不耐烦地打断我，显然不相信我的说辞，
她更倾向于相信某种「潜规则」的猜测。她挥挥手，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警告：「我不管你跟陆总之前有什么交情，
或者用了什么方法！现在，陆总就在VIP会议室等着！你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明白。」我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走出张姐的办公室，
通往VIP会议室的那条不长的走廊，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我能清晰地听到身后办公区传来的议论声：「看，出来了！果然是派她去了！」「啧，
我就说吧，昨晚酒会，今天专访，哪有那么巧的事？」「真是人不可貌相，
平时看着挺清高的……」「走了什么门路呗？不然陆总能看上她？」「小声点！
别让人听见……」我挺直了背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逼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终于走到了VIP会议室门口。厚重的磨砂玻璃门紧闭着，
隐约能看到里面透出的明亮光线。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5采访的过程，
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坐在VIP会议室明亮的光线下，陆璟煜就坐在长桌的另一端。
他换了一身剪裁更为利落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气势迫人。
他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深邃的目光平静无波，
仿佛昨夜楼道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他回答每一个问题都条理清晰，言简意赅，
带着一种俯瞰全局的从容。而我，握着录音笔的手心全是冷汗，凭借着专业能力硬撑着。
张姐坐在旁边，脸上堆着过于热情的笑容，不时插话试图活跃气氛。
我能感觉到陆璟煜的目光偶尔会落在我身上。煎熬终于结束。张姐几乎是跳起来，
热情洋溢地提议：「陆总，感谢您百忙之中接受我们专访！您看，这也快到饭点了，
我们公司想略备薄酒，请您吃个便饭，以此表达我们诚挚的谢意！」我心头一紧，
下意识地想要拒绝。然而，陆璟煜却破天荒地颔首，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我，「张总客气了，
那就叨扰了。」张姐喜出望外，连声道好，立刻张罗起来。
晚宴选在了一家格调高雅的中餐厅包间。公司的领导层几乎倾巢而出，
围着陆璟煜极尽奉承之能事。他坐在主位，神色疏离却应对得体，偶尔举杯浅酌，
看不出曾经青涩的影子。我则缩在离他最远的角落，食不知味，如同一个局外人，
只想这场酒局快点结束。酒过三巡，气氛正酣。陆璟煜放下酒杯，微微抬手，一个眼神示意。
一旁的助理立刻会意，低声对张姐说了几句。张姐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堆满笑容，
立刻宣布：「陆总日理万机，时间宝贵，今天真是非常感谢陆总的赏光！大家也都辛苦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众人纷纷起身相送。我暗自松了口气，只想立刻逃离。
刚随着人群走到餐厅门口，陆璟煜的助理却径直走到我面前。「许**，陆总请您同乘一车，
有些关于专访的细节需要路上再确认一下。」张姐和其他同事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我甚至能听到有人压低的吸气声和意味不明的轻笑。「我可以自己打车……」我试图挣扎。
「陆总在等您。」助理面无表情，侧身让开。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6车内空间宽敞，
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和雪松的冷冽香气。陆璟煜已经坐在里面，闭目养神，
侧脸在昏暗的车内灯光下显得轮廓分明，也格外冷硬。我小心翼翼地坐进去，
尽量贴着另一侧车门。车门关上，将外面那些探究的目光隔绝。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
车辆平稳地汇入夜晚的车流。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车厢里弥漫，只有空调细微的出风声。
我攥紧了放在膝上的包带，心跳如鼓。「咔哒。」一声轻响。
驾驶座和后座之间的隐私挡板被司机缓缓升了起来！挡板彻底隔绝了前座，
车厢后部变成了一个绝对私密的孤岛。陆璟煜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没有看我，
视线落在车窗外，声音低沉平稳。「许记者，昨晚没来得及问。你的孩子多大了？」来了！
果然是这个！我猛地转头看向他，急切地解释：「不是那样的！你误会了！
妞妞她不是我……」「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终于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我的脸上。
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仿佛在说：编，继续编。这眼神彻底点燃了我心中积压的委屈和急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