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闺蜜的金玉良言深秋的风卷起金黄的梧桐叶，
在星语咖啡馆的落地窗外打着旋儿。室内暖意融融，咖啡香与甜腻的蛋糕气息交织。
林悦搅拌着面前的拿铁，听着对面闺蜜苏蔓眉飞色舞地讲述她新男友的壮举。悦悦，
你是不知道，David上周直接带我去看了那套江景公寓！两百平！他说写我名字！
苏蔓涂着精致甲油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展示着样板间的照片，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他说了，结婚就得有像样的窝，
总不能让我跟着他吃苦吧？林悦看着照片里奢华得不真实的空间，
又瞥了眼自己手机壳边缘细小的磨损，笑了笑：真不错，他对你真好。
她真心为朋友高兴，但心底某个角落，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悄然弥漫。
她和陈宇租住的老式小区一室户，墙壁薄得能听见隔壁夫妻的争吵，厨房小得转不开身。
陈宇总说：悦悦，再等等，等我拍出真正的大片，我们就换大房子。
他的眼睛在说这话时亮晶晶的，盛满对未来的笃定。那时，林悦觉得，有这份心，
蜗居也是甜蜜的。苏蔓收起手机，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带着一种为你好的关切：悦悦，不是我说你，你跟陈宇…也快两年了吧？
他那边…有动静没？动静？什么动静？林悦一时没反应过来。哎呀！就是结婚啊！
房子车子票子啊！苏蔓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手臂，陈宇人是挺好，有才华，
长得也帅，可这过日子光靠‘才华’和‘帅’能当饭吃吗？他现在还是个自由摄影师吧？
没个正经单位，收入不稳定，没车没房没存款，标准的‘三无产品’啊！
她刻意加重了那三个没字。苏蔓！林悦蹙眉，有些不悦，别这么说他。
他在努力，摄影是他的梦想，而且他拍得真的很好…梦想？苏蔓嗤笑一声，
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红唇在杯沿留下一个清晰的印记，悦悦，我们都是快奔三的人了，
现实点行不行？梦想能当首付？能给孩子买奶粉？你看他，情人节送你什么了？
上次你生日呢？就一束花？还是打折的？我跟你说，男人爱不爱你，
就看他舍不舍得为你花钱！‘**没车没房没存款，你凭什么娶我？**’这话糙理不糙！
他陈宇凭什么给你未来？就凭他那几台破相机？
凭…凭我们在一起开心…林悦的声音弱了下去，苏蔓的话像一根根细针，
精准地扎在她潜意识里那些被爱情滤镜小心遮盖的忧虑上。陈宇的镜头能捕捉最细微的光影，
却似乎总抓不住世俗眼中安稳的轮廓。她想起上个月房东涨租时陈宇紧抿的嘴角，
想起他为了省钱买新镜头连续吃了半个月泡面后苍白的脸色。开心…在现实的磐石面前，
似乎有些轻飘。开心？谈恋爱可以只图开心，结婚可是两个家庭的事！苏蔓语重心长，
我是为你好！你条件又不差，工作稳定，人又漂亮温柔，
干嘛非吊在他这棵…嗯…有艺术气息但根基不稳的树上？女人啊，青春就那么几年，
耽误不起！你得为自己打算！她拍了拍林悦的手，好好想想吧。
窗外的风似乎更大了，卷着枯叶狠狠撞在玻璃上，发出啪嗒的轻响。
林悦低头看着杯中渐渐冷却的咖啡拉花，那曾经漂亮的图案，此刻糊成了一团模糊的褐色。
苏蔓那句没车没房没存款，你凭什么娶我？像一句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地，撕开了爱情滤镜的一角，露出了底下坚硬而硌人的现实基石。
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咖啡馆里的暖气和咖啡香，
忽然变得有些窒闷。2我只是想要你一个态度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城市被装点得如同一个巨大的水晶球，彩灯缠绕着行道树，
商店橱窗里堆满了闪亮的礼物盒和憨态可掬的圣诞老人，
空气中弥漫着烤火鸡、热红酒和甜蜜的节日气息。情侣们依偎着走过街头，
女孩们捧着大束的玫瑰或精致的礼物袋，笑声清脆。林悦的公司早早放了假。
她特意去超市买了食材，想和陈宇在家做一顿温馨的晚餐。推开门，出租屋里有些冷清。
陈宇不在，他的相机包也不在。桌上留着一张便签，
字迹潦草：＞悦悦：临时接了个急活，城东有个商场平安夜活动需要跟拍，报酬不错！
晚饭别等我，你先吃！爱你！争取早点回！——宇林悦捏着便签，指尖有些凉。
她走到小小的冰箱前，打开门。
里面塞满了她精心挑选的食材：新鲜的牛排、三文鱼、蔬菜、水果，
还有一小瓶她平时舍不得买的进口起泡酒。冰箱的冷气扑面而来，
带着生鲜特有的、混合着塑料包装的冰冷气味。这满满的冰箱，此刻像一个无声的讽刺，
衬得这间没有男主人的小屋更加空旷寂静。她默默地把牛排拿出来解冻，清洗蔬菜。
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是房间里唯一的噪音。窗外，对面楼宇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隐约能听到欢快的圣诞音乐和模糊的笑语声。手机屏幕亮个不停，是同事群和闺蜜群在刷屏。
同事A：[图片：一大束99朵红玫瑰，配文：直男审美，但胜在心意！
]同事B：[图片：蒂芙尼蓝的小盒子，配文：他说是平安果，打开吓一跳！
]苏蔓：[图片：高级餐厅烛光晚餐，精致的餐点和红酒，配文：David安排的，
说要有仪式感~]……一条条信息，一张张图片，像细密的针，扎在林悦的眼睛里。
她关了群，点开和陈宇的对话框，上一条信息还是她早上发的：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
他回了一个你做的都好！和一个拥抱的表情。她手指悬在屏幕上，
想问他几点能回来？，打了又删，最终只发了一句：知道了，工作注意安全。
牛排煎好了，滋滋作响，香气弥漫。她摆好盘，倒了两杯起泡酒。
金黄色的酒液在杯底冒着细小的气泡，升腾，破裂。她坐在餐桌前，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
精心准备的晚餐，只有她一个人。她拿起刀叉，切下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肉质很好，
火候也刚好，可嚼在嘴里，却莫名有些发苦。墙上的时钟滴答走着，
指向九点、十点…起泡酒的气泡早已散尽，变成一杯普通的甜水。牛排冷了，
油脂凝结在盘子上，呈现出一种令人不适的白色。林悦没有开大灯，
只开着餐桌上方一盏昏黄的吊灯。她的影子被拉长，投在墙壁上，显得孤单而落寞。
接近十一点，门口终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陈宇带着一身寒气进来，
脸上带着工作后的疲惫和一丝完成任务的兴奋。悦悦！我回来了！活动太火爆了，
拖到现在…他看到餐桌上的景象，愣了一下，你…还没吃？不是让你别等我吗？
林悦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指了指桌上的菜：等你一起吃平安夜晚餐啊。
陈宇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快步走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等这么久。
饿坏了吧？我帮你热热菜。他伸手去拿盘子。林悦挡开了他的手，声音很平静，
听不出波澜：不用了，我吃过了。她指了指自己面前那盘只动了一点的牛排。
陈宇看着她平静的脸，又看了看那明显是双人份、另一份丝毫未动的晚餐，
以及那两杯早已不再冒泡的酒，心里一沉。他环顾四周，试图寻找什么来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目光扫过空荡的桌面、冷清的屋子，最后落在林悦身上。他猛地意识到什么，
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悦悦…我…我忘了…他嗫嚅着，
手忙脚乱地去翻自己那个巨大的、塞满摄影器材的背包，
数据线、备用电池…唯独没有那个他应该在今天准备好的、能代表心意的、包装精美的盒子。
他甚至连一束花、一个苹果都没带回来。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活动现场的灯光、构图和客户的要求，把最重要的节日、最重要的她，
忘在了脑后。忘了什么？林悦看着他慌乱翻找的样子，
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无尽的失望和自嘲，
忘了今天是平安夜？还是忘了…你还有个女朋友需要一点节日里‘被放在心上’的感觉？
陈宇的动作僵住了，像被按了暂停键。他抬起头，对上林悦的眼睛。
那双平时总是温柔含笑的眸子，此刻像两口深井，平静无波，却透着刺骨的凉意。
‘过节礼物都没有，你没有把我放心上’。林悦轻轻地说出这句话，
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砸在陈宇的心上，
也砸碎了这平安夜里最后一点虚假的温暖。冰箱压缩机突然启动，发出沉闷的嗡声，
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那里面满满的食物，
此刻仿佛都在无声地嘲笑着这个因为报酬不错的工作而忘记了爱人、也忘记了爱的夜晚。
3压垮骆驼：朋友圈的旅行与最后的稻草时间像被加了速，转眼又是半年。那次平安夜后，
林悦和陈宇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毛玻璃。陈宇试图弥补，
省吃俭用给林悦买了一条不算便宜但远不及苏蔓晒出的名牌围巾。林悦收下了，说了谢谢，
但眼神里的光却黯淡了许多。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未来、房子、钱这些字眼，
像在布满裂缝的冰面上行走。春天到来时，朋友圈变成了旅行摄影大赛的战场。周一，
苏蔓在马尔代夫的水屋前，碧海蓝天，比基尼耀眼，配文：说走就走的旅行，
谢谢亲爱的~[爱心]。周二，同事B在日本樱花树下，穿着和服，笑容甜美，
京都的春天，不负期待~。周三，大学同学在瑞士雪山脚下，
阿尔卑斯的空气都是甜的！。……林悦的手指机械地滑动着屏幕，一张张明媚的笑脸，
一幅幅异域的美景，像一部精心剪辑的、关于别人幸福生活的宣传片，反复播放。
她想起上一次和陈宇像样的旅行，还是去年秋天去郊区的森林公园野餐，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陈宇拍了很多照片，有阳光穿过树叶的斑驳光影，
有她啃三明治时鼓起的脸颊，很美，很有感觉。但此刻，
那些照片在朋友圈的环球风光面前，显得如此寒酸和微不足道。周五晚上，难得的周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