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姜雨晴第三次看表时，秒针刚好划过十二。已经等了四十七分钟。
她调整了一下白大褂的领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工作证。
上面康复治疗师姜雨晴几个字被磨得有些模糊。姜医生，实在不好意思。
秘书小跑着推开门，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程区长临时有个紧急会议，
可能还要再等一会儿。我理解。姜雨晴微笑着说，手指却悄悄攥紧了评估表的边缘。
这是她第一次被市立医院派到**机关做上门康复评估，
对象还是那位传说中的铁腕区长程立川。据说他在上个月的抗洪抢险中伤了腰，
却只住了三天院就强行出院，现在走路都困难。窗外的雨点开始敲打玻璃，
姜雨晴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她本可以在温暖的康复科诊室里接诊那些熟悉的病人，
而不是在这个充满官僚气息的区**大楼里浪费时间。但主任说这是政治任务，推不掉。
姜医生？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姜雨晴转身的瞬间，
白大褂下摆带到了茶几上的文件夹，纸张散落一地。她慌忙蹲下去捡，
抬头时对上了一双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程立川比她想象中要高，即使微微佝偻着腰，
也足有一米八五左右。他的眉骨很高，在眼窝投下深深的阴影，
下颌线条像是用尺子比着画出来的。此刻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右手不自觉地按在后腰位置。程区长，我是市立医院的康复治疗师姜雨晴。
她迅速整理好文件站起身，伸出手，负责您的康复评估。程立川短暂地握了握她的手，
触感干燥而温暖。抱歉让你久等。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过我认为没这个必要。我的医生说过，静养几周就好。
姜雨晴注意到他说话时嘴角微微抽动，那是疼痛的典型表现。恐怕您的医生没告诉您，
腰椎间盘突出如果不进行系统康复，复发率高达70%。"她直视着他的眼睛，
"而且您看起来并不打算’静养。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一秒。秘书倒吸一口冷气，
程立川却突然笑了，眼角的纹路舒展开来。直率。我喜欢。他指了指里间的门，
那就给你二十分钟。姜雨晴跟着他走进里间，发现这里被改造成了一个简易的休息室。
沙发上堆满了文件，角落里放着一个小冰箱和微波炉。她皱了皱眉：您住在这里？
最近项目多。程立川轻描淡写地带过，在姜雨晴指示下躺上治疗床时，明显停顿了一下，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姜雨晴的专业本能立刻占据了上风。请放松，我先做个简单检查。
她的手指轻轻触上他的腰椎，立刻感受到肌肉的僵硬程度远超预期。您这样多久了？
从医院出来大概两周。程立川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姜雨晴的手指在某处轻轻一按，
程立川的身体猛地绷紧，发出一声闷哼。这里疼？有点。他勉强回答。有点？姜雨晴挑眉，
程区长，您知道按疼痛等级，您现在至少是七级疼痛。
普通人这个时候应该躺在床上哭爹喊娘。程立川转过头，
黑沉沉的眼睛直视她：我不是普通人，姜医生。老城区改造项目下周就要上会，
两千户居民的安置问题还没解决。姜雨晴叹了口气，
从包里拿出理疗仪：至少让我先帮您缓解一下症状。然后我们再谈康复计划。
当电极贴在程立川后腰时，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姜雨晴调整着参数，
注意到他后颈处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却一声不吭。这种忍耐力既令人敬佩，又令人担忧。
疼痛不是用来忍的，程区长。她轻声说，长期疼痛会导致肌肉代偿，加重脊柱负担。
程立川闭上眼睛：给我开点止痛药就行。药物治标不治本。姜雨晴按下启动键，
理疗仪发出轻微的嗡鸣，您需要至少六周的康复疗程，每周三次，包括物理治疗和运动训练。
程立川突然睁开眼睛：不可能。我没那个时间。那您就准备下半辈子坐轮椅吧。
姜雨晴干脆地说，看到程立川惊讶的表情，补充道：这不是威胁，是医学事实。
您现在的椎间盘突出已经压迫神经，再这样下去会导致永久性损伤。两人对视着，
谁都不肯退让。最终程立川先移开视线：最多每周一次，而且要在下班后。姜雨晴想反驳，
却在看到他眼下的青黑时改变了主意。成交。但您必须严格按照我的指示做家庭训练，
并且佩戴护腰。程立川勉强点头。理疗结束后，他尝试坐起来，动作明显比之前流畅了些。
感觉好多了。他有些惊讶地说。暂时的。姜雨晴收拾着设备，明天晚上七点，
我会带着完整的康复计划来。请确保这次准时。程立川嘴角微扬：遵命，医生。
姜雨晴走出区**大楼时，雨已经停了。她深吸一口潮湿的空气，
脑海中回放着程立川忍耐疼痛的样子。那种固执让她想起自己车祸后拒绝认输的日子。
或许这就是主任派她来的原因——他们骨子里是同一种人。第二章第二天晚上七点十五分，
姜雨晴再次站在区长办公室门口。这次她带了**便携设备，甚至包括一套针灸用具。
秘书尴尬地解释：拆迁户代表突然来访，
程区长正在调解……姜雨晴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她悄悄推开门缝，
看到程立川站在一群人中间，背挺得笔直，完全看不出腰伤的痕迹。他的声音不高，
却字字有力：..保证每户的安置面积不低于原住房，
过渡期间补贴按市价两倍计算……一个白发老人拍桌而起：说得轻巧！
我住了六十年的房子，你们说拆就拆？程立川弯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
姜雨晴注意到他动作的僵硬。刘大爷，您看，这是新小区的规划图。您原来的院子在一楼，
我们特意设计了小花园……姜雨晴轻轻关上门。两小时后，人群终于散去，她再次敲门时，
看到程立川瘫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如纸。你还在。他声音嘶哑。我说过会来。
姜雨晴放下设备箱，能站起来吗？我需要您躺下。程立川尝试起身，却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整个人向前栽去。姜雨晴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他，感受到他全身的重量和不受控制的颤抖。
肌肉痉挛。她专业地判断，需要立刻放松。她半扶半抱地把他移到沙发上，
迅速取出便携理疗仪。当掀开程立川的衬衫时，姜雨晴倒吸一口冷气——整个腰部已经肿起，
皮肤发烫。您今天都做了什么？上午工地视察，下午三个会议，
晚上您看到了……程立川苦笑道。姜雨晴沉默地涂上药膏，开始手法松解。
她的手指陷入僵硬的肌肉，感受到程立川的呼吸变得急促。疼就喊出来。继续。他咬着牙说。
一小时后，程立川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姜雨晴给他贴上镇痛膏药，倒了杯温水。吃了它。
她递上两颗药片，肌肉松弛剂和消炎药。程立川一饮而尽，闭上眼睛：谢谢。
姜雨晴收拾着设备，突然注意到墙上挂着的照片——年轻的程立川穿着军装，
站在一位白发老人身边。您父亲？嗯。程立川没有睁眼，前年走了。阿尔茨海默症。
姜雨晴的手停顿了一下：抱歉。最后两年他谁也不认识，包括我。程立川的声音很轻，
现在这个老城区改造项目，是他当年没完成的。姜雨晴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您这么拼命。
程立川终于睁开眼睛，黑眸中闪过一丝脆弱，转瞬即逝。明天我让人送你回去。
这个治疗……暂时停一停。姜雨晴直视他的眼睛：明天晚上七点，我会准时到。
如果您不在办公室，我就去会议室找您。她顿了顿，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您需要换尿布。
程立川愣住了，随后爆发出一阵大笑，随即因为牵动腰部而龇牙咧嘴。你真是个难缠的医生。
彼此彼此，区长先生。姜雨晴微笑着拎起设备箱，记得做我发给您的那些拉伸动作。晚安。
走出大楼时，姜雨晴的手机响了。是主任的信息：怎么样？没被区长骂哭吧？
她回复：暂时没有。不过他比我想象的……更有人情味。第三章接下来的三周，
姜雨晴和程立川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她每晚七点准时出现，而他总会留出那一小时。
有时治疗到一半会有紧急电话，姜雨晴就安静地等他把事情处理完。这天晚上，
姜雨晴带来了一套核心肌群训练方案。从今天开始，除了理疗，我们要加入一些功能性训练。
她铺开瑜伽垫，先试试这个四点支撑。程立川皱眉看着示意图：这看起来……像小狗撒尿？
姜雨晴接话，没错。但这是最好的腰部稳定训练。程立川无奈地照做，
却在维持姿势时明显发抖。姜雨晴跪在他身旁，一只手轻轻放在他腰部：这里发力，
不要塌腰。她的手掌透过衬衫感受到程立川的体温和肌肉的颤动。
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的暧昧，姜雨晴迅速收回手，假装调整理疗仪参数。下周的拆迁听证会，
程立川突然说，可能会有肢体冲突。我需要……保持最佳状态。
姜雨晴停下手中的工作：您不是警察，程区长。您的状态应该是坐在主席台上，
而不是准备打架。程立川翻过身坐起来：你不知道那些开发商的手段。
上次他们把老人锁在危房里，断水断电……所以您亲自去救人，然后闪了腰？
姜雨晴恍然大悟。程立川没有否认。姜雨晴突然伸手捏了捏他的上臂：至少该练练这里，
如果非要当超级英雄的话。程立川笑了，眼角泛起细纹：遵命，教练。治疗结束后，
姜雨晴照例嘱咐注意事项。程立川突然问：为什么选择康复医学？
姜雨晴收拾设备的动作顿了一下：因为……相信身体有自我修复的能力，
只要给予正确的引导。她犹豫片刻，卷起裤腿，露出右膝上长长的疤痕，车祸后，
医生说我再也不能正常行走。是我的康复师没放弃我。程立川的目光从疤痕移到她脸上，
黑眸中闪过一丝理解。看来我们都有不愿认输的理由。姜雨晴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
周末我们医院在社区有免费康复筛查，如果您能出席……公关活动？程立川挑眉。
公益活动。姜雨晴纠正，而且对您的形象有好处。毕竟……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他的腰。
程立川轻笑：好吧，医生。你赢了。周六上午，姜雨晴在社区中心忙碌地布置场地时，
程立川意外地提前到了。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休闲裤，看起来比办公室里年轻许多。区长！
几位老人立刻围了上去。程立川熟练地弯腰倾听，完全看不出腰伤的样子。
姜雨晴远远地看着他与居民互动的样子，突然发现这个在办公室里强硬的男人，
此刻正耐心地为一位耳背的老奶奶重复解释筛查流程。活动进行到一半，
突然有位坐轮椅的老人情绪激动地指责拆迁政策。现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姜雨晴看到程立川蹲在轮椅前，平视着老人的眼睛说了些什么。几分钟后，
老人竟然握住了他的手。你对他施了什么魔法？活动结束后，姜雨晴好奇地问。
程立川接过她递来的矿泉水：答应把他安排在一楼，靠近他老伴常去的那个社区花园。
他喝了一口水，姜医生，下周我要出差三天。
姜雨晴皱眉：您的腰……我会做你教的那套动作，带护腰，按时吃药。
程立川像背诵课文一样说完，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是想请你帮个忙。那位刘大爷，
就是上次拍桌子的，他有严重的腰椎问题，
但拒绝去医院……姜雨晴眼睛一亮：你想让我去看看？以社区活动的名义。程立川点头，
他不信任’官方’的人，但对你这样的医生……没问题。姜雨晴爽快答应，不过作为交换，
您出差期间每天要给我发视频，证明您做了康复训练。程立川无奈地笑了：成交。
第四章程立川出差的第一天晚上，姜雨晴的手机准时响起。视频里的他看起来疲惫不堪，
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做完了一套拉伸动作。酒店床太软。他抱怨道。
姜雨晴正在刘大爷家做第二次上门治疗。忍着。她小声说，
刘大爷说您小时候经常偷他家的枣子？程立川在视频那头突然咳嗽起来：他连这个都记得？
刘大爷在一旁哼了一声：臭小子现在当官了，当年翻墙摔断胳膊还是我背他去医院的！
姜雨晴看着视频里程立川难得窘迫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挂断后，
刘大爷眯着眼睛看她：小姑娘，你喜欢那小子吧？姜雨晴的手一抖，
针灸针差点扎歪：我们是医患关系，刘大爷。骗谁呢。老人嘟囔着，那小子看你的眼神，
跟他爹当年看他妈一样姜雨晴假装没听见，专心调整理疗仪。但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第三天深夜，姜雨晴的手机突然响起。是程立川的号码，
但接起来却是一个陌生声音：是姜医生吗？程区长腰伤复发了，
但他不肯去医院……半小时后，姜雨晴冲进程立川下榻的酒店房间。他正蜷缩在床上，
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衬衫。房间里散落着文件和止痛药盒。你疯了？
姜雨晴一把掀开他的衣服，腰部已经肿得不成样子，这必须马上去医院！
程立川抓住她的手腕：明天上午……签约仪式……不能……姜雨晴甩开他的手，
直接拨打了120：要么现在去医院，要么我告诉媒体区长因公殉职。选一个。救护车上，
程立川在强效止痛药的作用下终于放松下来。姜雨晴握着他的手，
感受到他指尖的颤抖渐渐平息。签约……他还在喃喃自语。姜雨晴俯身在他耳边说：听着，
我已经联系了你的副手，他会准备好所有文件。如果明天早上医生允许，
我亲自推你去签约现场。但现在，给我闭嘴休息。程立川的嘴角微微上扬，终于闭上眼睛。
检查结果比预想的严重——椎间盘突出加重，需要短期住院。第二天清晨，
姜雨晴推着轮椅上的程立川出现在签约现场时，全场响起掌声。他坚持站着签完字，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瘫倒在轮椅上。回医院的车上，程立川虚弱地问：为什么帮我？
姜雨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因为理解有人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辜负别人的感觉。
她转回头，但作为你的康复师，我必须说——你再这样下去真的会瘫痪。
程立川沉默片刻：如果我保证好好治疗……我会一直监督你。姜雨晴自然地接话，
随即意识到这话里的承诺意味太重，急忙补充：直到你康复为止。
程立川却握住了她的手：谢谢。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姜雨晴的心脏漏跳一拍。
第五章台风海葵登陆的那天，姜雨晴正在医院值夜班。窗外暴雨如注，树枝拍打着玻璃，
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手机突然响起，是区**值班室的号码：姜医生！老城区积水严重，
程区长去现场指挥，现在联系不上了！姜雨晴的心瞬间揪紧：具**置？向阳巷，
那里地势最低姜雨晴挂断电话，抓起急救包就冲进了雨幕中。出租车只能开到一半路程，
剩下的路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的水中跋涉。向阳巷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
应急灯在雨中投下惨白的光。
姜雨晴终于在临时指挥帐篷里找到了程立川——他正半跪在地上指挥救援，全身湿透，
脸色苍白得可怕。你疯了？姜雨晴冲过去，这种天气你的腰程立川抬头看到她，
眼中闪过惊讶：你怎么姜雨晴不由分说地掀开他的雨衣，
手摸上他的后腰——肌肉已经痉挛得像块石头。立刻停止！你需要热敷和肌肉松弛剂！
再给我十分钟。程立川咬牙道，还有两户老人没转移……姜雨晴看了看外面肆虐的台风，
